陈婉茵盛装而来,与往日毫无存在感的样子格外不同,又是个极温顺体贴的,且是赏画这样的雅事儿。宝亲王自认为自己于书画一道颇有见地,自然不会拒绝,两人说得也算是投机。
只是青樱来了。
如懿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宝亲王的身侧,亲昵地就着宝亲王的手看陈婉茵的画,然后含着骄矜的笑意令人取来一幅名家绘制的白梅图,与陈婉茵的画摆在一起。
她用眼神轻嘲着陈婉茵的画技,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锐利地一刀一刀划在陈婉茵支离破碎的自尊上:“陈格格也喜欢梅花了吗?”
宝亲王可能是享受与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画面,也可能是区区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陈婉茵在他这里较青樱弗如远甚。在青樱面前,他漫不经心地冷嘲热讽了陈婉茵画技的疏漏之处。
陈婉茵积攒了许久的勇气被二人抹杀得丁点不剩,面红耳赤地匆匆告退,逃离了看她的笑话当情趣的二人,躲在房中羞愤欲死。
诸瑛从陈婉茵身边的丫鬟处知晓了事情原委,生怕陈婉茵钻了牛角尖,也怕她今日受辱在府中被人轻视鄙薄,再无立锥之地,才强拉了她陪伴自己来正院给福晋请安。
她事事唯福晋马首是鞍,她只盼着福晋能看在她乖觉懂事的份儿上,对着婉茵稍加庇佑。
陈婉茵虽平白被折辱,几乎恨不得三尺白绫吊死了自个儿,但一颗心到底被诸瑛和两个孩子拴着,哪怕自觉没脸见人,但到底是不放心她们,强撑着陪伴出来了。
诸瑛轻声道:“福晋,后院女眷在外院伺候,这原是头一回。侧福晋……当真能放下自己的身段。”
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了,乌拉那拉氏留在外院是在做什么,人尽皆知。
堂堂一个上了玉牒的侧福晋,这样自折身段地邀宠,也算是叫她们开了眼了。
琅嬅心道前世乌拉那拉氏在潜邸给景仁宫娘娘守孝时都能偷龙转凤,往宫里来与皇帝私会,如今做出这样的事儿又有什么稀奇?
她口中最瞧不上勾引皇帝的人,偏偏自己的手段才是最多的。只是在她眼里,旁人做什么都是蓄意狐媚,唯有她才是一片真心罢了。
恐怕是格格们都有样学样地往外院里来,叫乌拉那拉氏觉得自己失去了独一份的待遇,所以在今日遇上陈婉茵时才这样针对。
如今留在外院,想来也是重新享受她独一份的待遇去了。
琅嬅想了想,唤来陈婉茵,令莲心取了一套齐全的颜料和纸笔来赏给她。
陈婉茵瞧见颜料纸笔顿时又涨红了脸,琅嬅温言道:“拿来与你比较多那幅画是前朝陈继儒所绘,其所画梅竹,点染精妙,名重当时。用水墨画梅,他也是世人间第一个所为的。你既然喜爱绘画,想来听过他的名号。”
陈婉茵依旧低着头,嗫嚅着不敢出声。
琅嬅继续温声道:“陈继儒是明朝四大家之一,其成就并不在董其昌之下。这样一个天纵奇才,也是积淀多年,广植古梅,才在晚年画出这幅《横斜疏梅》。依你的年岁和学画的时间,你比不过他,又有什么可觉得羞愧的呢?”
陈婉茵一愣,抿了抿唇。
诸瑛心疼她,忙跟着劝道:“婉茵,你绘画难道是为了比过谁吗?你绘画以自娱,图的不就是一个喜欢,又何必在乎不相干的人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