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的确是个宽和大度的主母,可也不是个不顾一切、舍己为人的圣人。
琅嬅笑过之后又是叹息:“侠客,清官,明君,话本杂记里都是最受人追捧的角色,人人都喜欢,都盼着自己身边也有一个这样的人。”
“自己做不得主的,就总是盼着遇上能为自己做主的,盼着有个主持正义公道的包青天。”
人皆如此,她纵然不能赌上一切回应这样的期待,却又如何能笑话失权者的脆弱之处呢?
曦月的笑意为之一顿,须臾后她眨了眨眼,瞧着琅嬅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更加亮晶晶了。
琅嬅拉过她的手,让她偎着自己坐着:“无妨,等她们再往后看看,自然就知道并非是我不愿意给金玉妍做主,金玉妍今日的受窘也不是白挨的。”
从前宝亲王心中的那口郁气不曾出得干净,即便因为金玉妍容貌之盛兴致上来了,那也只是一夕恩宠。他心中积郁犹如水底隐藏的漩涡,迟早会再将金玉妍卷进去无边深水里去。
可经过这件事儿就不同了。
金玉妍看似受了委屈,吃了亏,可宝亲王对她的心思却从嫌恶轻鄙变为了怜惜不忍。旧事儿彻底翻过篇去,再不会提了。
苏绿筠等人当日对金玉妍的所作所为也是乍惊乍畏的,可如今见她受的委屈远远超过了她应得的处置,也是千般不忍的。人性相似,宝亲王又如何会是例外呢?
曦月抚过琅嬅浅红的蔻丹,随口道:“可不是?他贪图金玉妍的好颜色,偏偏被青樱拿他自己说过的话架在那里,咱们又给他添了一把火。他碍于颜面反倒一时不好亲近金玉妍——”
她冷笑了两声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倒不如偷不到,如今金玉妍就是那个偷不到的。也就是偷不到才显得珍贵,才叫人惦记着偷。这样好生抻一抻那位爷,他就愈发稀罕金玉妍了。”
琅嬅想一想宝亲王的性情,再想想前世海兰的遭遇,笑道:“可这位爷是受不住抻的。”
曦月心照不宣地与琅嬅对了一个眼神,轻快道:“若是受不住,他又好颜面,不肯在妻妾面前自打脸,自然就要有个旁的法子了。”
旁的法子下,金玉妍动脑筋的余地就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提此事。
如今嬿婉和永琏玩耍,璟瑟抱去了耳房睡觉,曦月和琅嬅近来难得有这样轻轻闲闲、二人相对的轻快时光,就肩膀挨着肩膀说着话。
兴之所至的时候,曦月又亲自从隔间的琴房抱了琵琶过来,转轴调弦,与琅嬅对坐着拨弄起来。
外面北风卷集着落叶掠过墙垣,房中的火盆中埋了开了口的栗子,被铜钳子轻轻拨弄着,碳火偶尔迸发出一星半点的火花。
在烤栗子的甜香中,两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直到嬿婉被栗子的香甜气息勾了来找额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