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祝祷,“当年的事已查清,下令袭击我们的不是父亲。父亲对母亲的心意终未改。母亲,莫哭了,听到好消息笑一笑。你笑起来多好看。”
“女儿很快回来。下次再来时,女儿会把父亲和母亲同葬。”
“生同寝,死同穴。谁说你们不是夫妻。我想,父亲也会高兴的。”
再度穿越戈壁,回返凉州边地,已经是大半个月后。路上到底还是遭逢了一场沙尘暴,马和骆驼都无事,就是从头到脚灰扑扑的,简直像个泥坯子人。敲开鹿鸣的住处时,鹿鸣半天没认出她。
那天洗沐的水换了三回,才把泥人给洗干净了。
“娘子下面打算去何处?”
鹿鸣这辈子从未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处处新奇,向来谨慎的性子也变得活泼三分。“之前娘子说,还想去朔州?”
确实打算去朔州。
像探访凉州这样,探访自己年幼居住过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朔州军镇,再四处寻父亲当年麾下的将士,问一问他们眼里的贺帅。
寻回父亲的尸身,和母亲合葬。
打算的行程有很多很多。甚至还包括等天气好的夏季,再横穿一次呼伦雪山。
“这辈子长着呢。下次再去。”
谢明裳摊开舆图,沿着细细的边境线,划往中原,在京城画了个圈。
母亲坟头的墓碑竖起之后,她搭起帐篷,独自在那处无人山谷坐了几天。
看天上日月交替,晨光渐晦,一轮弯月悬挂在雪峰山头。
她想起母亲曾对年幼的自己说:“千万年前,月亮便在山那处了。千万年之后,满月依旧在同样的地方挂起。”
月光下的千千万个不同的人,在同样的地方,向长生天献上千万支弯刀舞。
圆月升起的那夜,她当着母亲的面,跳起这辈子第一支弯刀舞。
毕竟在汉人军镇里长大的孩子,她心里不怎么信长生天。弯刀舞早就学会了,始终不肯跳而已。
在那个寻常的满月夜晚,她跳起这辈子第一支弯刀舞,不为献给长生天,只为献给母亲。
愿爱她之人满怀喜悦注视她起舞。被注视的她亦欣喜。
“跳完那支舞,突然就想回京城看看。”
谢明裳按着舆图上代表京城的小点,轻快地说:
“京城虽然有很多令人厌恶的地方,但也有值得挂怀的人在。总不能为了种种厌恶之处,把值得挂怀的人也舍弃了。这种感觉……唔,”她用了个比喻形容。
“就跟我娘当年奔来朔州寻父亲,捏着鼻子吃汉人饭食差不多吧。”
鹿鸣噗嗤乐了。
“娘子的回纥母亲,后来吃习惯了汉人饭食没有?”
谢明裳不知道想到什么,抿着嘴笑了好一会儿。
“她始终吃不惯。后来忍无可忍,把汉人这边卖的食材按照回纥做法,切做一锅大锅脍。滋味居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