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案后方的男人缓缓往后靠。
靠在紫檀木椅背上,头往后仰,深深地呼吸几次,抬手捂住自己眉眼。
杀逢春,并不难。
不少人从逢春身上,看到冯喜的影子。
被逢春顶礼叩拜的自己呢。
在他自己身上,有没有奉德帝的影子?
桌上镇纸压的三封书信,平日被珍重对待,连一丝皱褶也无。今日却被狂乱中重重抓起,揉皱成一团。
书房外忽地响起一阵脚步声。
亲兵兴奋高呼:“殿下,娘子自关外来信了!这次来信好快!”
陷入书房暗影中的男人霍然起身!
这是一封简短的书信,附上几朵无名野花,一支算不上太细的沙棘树干。
书信自凉州发回。
“春主生发。草原开春,野花开得遍野。我此刻坐在山包头写信寄你。”
“前日横穿戈壁,偶遇沙棘,骆驼贪吃到拖不走。索性折一支寄你。”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即将自凉州回返关内。”
“明裳。”
——
谢明裳冬月出关。
去凉州军镇。祭扫过珠珠的墓碑。走访凉州边境,几处驻军大营挨个走过探访,对比舆图,锁定自己当年被骆驼带出戈壁的大致位置。
备足食水、御寒衣物,等天气开春,赶在沙尘暴刮起之前,北上戈壁。
这一趟艰险。她把鹿鸣提前在凉州安置好,自己牵马和骆驼,孤身北上。沿着旧日记忆,穿过戈壁,自西往东穿越呼伦雪山。
三月,满山冻雪融化,雪水融化的小河汩汩环绕山下。她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半融化的雪地,寻到了族人当年出事的聚居地。
显然有幸存的族人回来过,所有尸身都被妥善安葬。眼前的山谷重新覆盖满坡新绿,野花开得遍野,鸟群处处,静谧宁和。
谢明裳循着记忆,仔细地挨处找寻,在某处小山坡下寻到了母亲安葬的痕迹。
她花了两三天功夫,小心拨开覆土,一点点地挖掘,挖出衣角。
凭这块衣角确定是母亲,小心翼翼地重新把覆土覆盖上,原地削木立碑。
“女儿来看你了。”
她轻声祝祷,“当年的事已查清,下令袭击我们的不是父亲。父亲对母亲的心意终未改。母亲,莫哭了,听到好消息笑一笑。你笑起来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