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标志性的、如同打夯机般的巨大呼噜声,再次隆隆地响起。
连绵不绝。
抑扬顿挫。
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肆无忌惮的粗犷劲儿。
充满了最原始、最吵闹、最烟火气的人间味道。
彻底淹没了隔壁刺耳的洗刷噪音。
呼噜声在房间里回荡,盘旋。
隔壁哗啦啦的水声,终于。
在某一刻。
如同被剪断的弦,戛然而止。
黎瓷深深地把头埋进浑浊的热水里。
温热的液体瞬间包裹了头发、耳朵、脸颊,只剩下头顶的发髻还浮在水面之上。
窒息感包裹着她。
热气蒸腾着,视线里只剩下水纹扭曲荡漾着,映出她一张模糊不清、被水面扭曲了面容的脸。
水波晃荡。
那张脸也随之变形、摇晃,带着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她微微偏头。
侧脸浮出水面,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缝。
低头。
浑浊的水面荡漾着,扭曲着,但依然无法彻底遮蔽腿侧那两点顽固的、清晰的金色印记。
它们透过水,固执地显露着轮廓。
灼烧着她的视线。
她定定地看着。
眼神里所有的狂暴怒火渐渐平息,退潮般散去。
只剩下沉重的、冰冷的、碾碎了所有挣扎念头的疲惫感。
最终。
认命似的从鼻腔深处长长地、沉沉地、吐出一口无声的叹息。
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里积压的所有浊气都排空。
任由身体下滑,彻底放松。
后脑勺疲惫地抵靠在冰凉的、潮湿的木头桶壁上。
发出轻微的“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