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跳跃不定,在他年轻却阴鸷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戴上了一副来自地狱的面具。
“不过。”
赵偃话锋陡然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阴鸷而得意:“儿臣给父王带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一个能让父王‘安心’的消息。”
他猛地挥手,侍立在侧的郭开立刻心领神会,躬身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盒盖应声弹开。
盒内红绸衬底上,赫然是一枚崭新的、打磨得锃亮的青铜太子印玺。
其上两个篆书大字,在烛火下反射出冰冷刺骨的光泽---赵偃!
赵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疯狂宣告:“从今日此刻起,儿臣,便是赵国的储君,大赵未来的王!”
轰!!!
赵王丹浑浊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血丝密布,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枚刺眼的印玺,堵得他眼前发黑,又猛地转向赵偃那张因权力欲望而彻底扭曲的脸。
一股巨大的、被愚弄和背叛的羞辱感混合着愤怒直冲头顶,他想叱骂,想怒斥这个悖逆人伦的孽子,想要扑上去撕碎那张虚伪冷酷的脸。
然而,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
赵偃似乎极其享受父亲这副痛苦绝望的模样,他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轴绢帛,当着赵王丹和满殿内侍、甲士的面,“唰”地一声展开。
那绢帛上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散发出新鲜墨汁特有的微腥气味,展开的动作,带着一种宣告式的仪式感。
其上正是郭开早已备好、经由赵偃亲自“审定”的“传位诏书”:
“寡人年老体衰,沉疴难愈,国事繁重,心力难支。
次子偃,天资聪颖,孝悌仁德,堪承宗庙。自即日起,命次子偃监国摄政,总揽内外一切军政要务,诸卿共辅之,以安社稷。”
落款处,一个歪歪扭扭、显然是被强行捉着手腕盖上去的“丹”字印玺,刺得赵王丹眼眶生疼,几乎淌出血泪。
那未干的墨迹,仿佛就是他被强行剥夺的生命和权力流淌出的污血。
那“孝悌仁德”四字,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他挣扎着抬起颤抖的手,拼尽全力指向那伪造的诏书,指向赵偃,胸膛剧烈起伏。
那只颤抖的手,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不甘。
就在这时,赵王丹那因愤怒而模糊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赵偃的腰间,一枚温润通透的玉珏,竟堂而皇之地系在那里。
那玉珏的样式、纹路,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那是五年前赵佾生辰时,他在龙台宫暖阁中,屏退左右,亲手将这块象征着“父爱如山,寄望储君”的珍宝赐予赵佾。
他记得赵佾当时眼中闪烁的孺慕与激动,郑重地将其佩戴在腰间。
如今,它竟如同战利品般挂在赵偃的腰间。
这景象如同最后的致命一击,击溃了赵王丹的心防。
“你…你…逆…逆子!佾…佾儿…的珏……”
赵王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清明,仿佛濒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