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拍着他的肩膀说:“看,这就是我们的田野,学问,是在这活生生的土地上长出来的。”
在松陵镇的中巴车上,先生摇着蒲扇,汗珠顺着银白的鬓角滚进领口。
车窗外的稻田翻涌着绿浪,先生的声音混在蝉鸣里,“当年我写书,只道乡土衰败因在土地制度。之后才明白,城乡本是血脉相连的共同体。”
说着,便攥紧李乐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九旬老人,“你们这代人要搭建新桥梁,别学我花半辈子才从乡下走进城。”
还有那晚在衡山宾馆,先生拄着拐杖,两人至月季园时,“今日钱公夸你说得通透,可记得他最后嘱咐?”
“钱先生说,别做只提问题不谋解决的书生。”自己回道。
晚风送来花草甜香,先生镜片上,底映着廊灯暖光。
“我补半句,更别当只会抱怨现实的莽夫。真正的学者要如大江大河里的桥墩,上半截迎着风浪立得端正,下半截埋在泥泞里扎得牢稳。”
“发现问题只是起点,找到路,哪怕只是试着走一步,才是我们该做的。小子,莫怕错,莫畏难。”
李乐将带来的一束白菊端正放在藤椅上,
就听道惠庆又说道,“先生看了你们仨的论文大纲,开玩笑说你们这是钻瓦砾堆找蛐蛐儿,还说等你们写完,就挂他的通讯,省的一些人以后唧唧歪歪,想找茬,他不介意找他们聊聊。”
“噗嗤~~~”李乐倏然失笑。
又想起那年在南园宾馆,整理问卷到深夜时,先生披着睡衣来敲门,端着碗绿豆汤笑他和苏师伯,“要做粪金龟,专在生活最腌臜处掘真金。”
白瓷勺磕在碗沿叮当作响,老人孩子气的笑脸犹在眼前。
窗外,蝉声忽歇。
一阵穿堂风掠过,书案上的稿纸沙沙轻吟。
李乐站定,和惠庆一起,对着藤椅深鞠三躬。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背上烙下交错,好像第一次见先生时,拍着自己的肩头,“后生可畏,莫负这让人羡慕的身板儿。”
走出院门时,李乐突然驻足回望。树影在粉墙上摇曳如泼墨,许久,长舒一口气。
惠庆看着他,看到了那年轻面庞上迅速褪去的悲伤和重新凝聚的力量,微微点头,低声道,“先生一生所求,无非是学问能有益于斯土斯民。路还长,好好走。”
“嗯。”
“走吧,给我说说,你在那边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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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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