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放已经垂下了视线,向来冷淡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旁人都有家人,都要回家过年,包括上山下乡的那些知青,只有他无处可去,自然也只有他最合适。
本以为今年也是如此,没想到却出了意外。
他修长的指节扣着杯沿,桃花眼半敛,端起搪瓷缸子面无表情又抿了一口。
严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归不是太好的事情,不然怎么会别人都在举家团圆,他却一个人在山上冷冷清清看机库。
她提起酒瓶准备再给男人倒点酒,“你今天多喝点吧,试试自己酒量到底在哪里。”
想试试酒量也好,借酒浇愁也罢,反正她是很难醉了,有人能替她醉一把也挺好的。
男人却按住杯口,很干脆的拒绝了,“不用。”
比起在醉里寻求安慰,他显然更想要清醒,酒瓶就这么顿在了半空,又被严雪收了回去,“那算了。”
没有春晚作为背景音,屋内有些过分安静,严雪望着隔了层清霜的窗外,一时也有些出神。
也不知道继刚现在怎么样了,定下婚事后她就给家里写了信,随信将那一百块寄了回去,让奶奶帮着把欠队里的钱还了,奶奶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她尽可能用继刚看得懂的字写的,继刚应该能磕磕绊绊读几句,就是之前学的东西可能要荒废了,奶奶并不识字……
一餐饭就这么在沉默中过了大半,直到院外传来动静,有人进来了。
窗玻璃上都是冻霜,从里面有些看不太清外面的景象,严雪想了想,还是穿上鞋出去看了眼。
回来的是郭长平一家三口,郭长平送人去医院那天她就见过,倒是郭长平媳妇她还是第一次打照面。也不知道是最近太辛苦,还是情绪不佳,看着有些严肃,不怎么爱笑的样子。
早就知道家里添了租客,两人见到严雪并没有意外,打了招呼才带着孩子进屋,估计年后还要去医院跟郭大娘换班。
只是没想到郭长平没趁这机会在家好好歇歇,反而堵在李树武家附近,把李树武给揍了一顿。
“估计是连李树武媳妇骂郭大娘那份儿也算上了,牙都打掉了两颗。”
刘卫国过来串门的时候说,“这下好,镇医院装一个假牙得不少天,采伐队初八就上山,根本不跟趟,李树武估计得豁牙漏齿过上一个多月。”
一副看笑话的口吻,显然对李树武这种因个人私利导致他人受伤的也不怎么待见。
但这件事虽然成了不少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终究热度不高,大家的热情还是更多放在了过年上。
林场虽然地处偏远,但林业一直是国家经济支柱产业之一,每年林业局都要向国家输送上亿立方木材,也算是地方上的大单位了。
因此林业局一直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挨个林场下来放电影,过年也会有扭秧歌之类的活动,丰富林场职工及家属的娱乐。
采伐忙碌的时候,还会有艺术团上到山上的营地,专门为采伐工人送去慰问演出。严雪来得晚,听说去年的艺术团里有从燕京下放过来的歌唱家,歌唱得特别好,不少职工家属都上山去听了,回来后津津乐道。
刘卫国不是一个人过来串门的,刘春彩也跟过来了,来邀请严雪跟她一起去看扭秧歌。
这种活动祁放向来是不参加的,兄妹俩象征性问了句,见他果然没兴趣,就把严雪拉出门了。
来的秧歌队人不少,敲锣打鼓吹唢呐,还都是有扮相的,一个个筹扇甩着,高跷踩着,后面还有跟着跑的大头娃。
秧歌沿着林场的主路扭了一路,林场的男女老少就围在街边看了一路,严雪也算感受了把这个年代的年味儿,她上辈子那会儿这种活动已经没有了。
见她满脸笑意回来,祁放问她:“你准备哪天去镇上?”
“去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