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这是秘密。”
“别担心。我们会保密的。”
“好吧,不过千万别让其他男孩知道。有一个女演员住在威勒帕勒。每次我没赚够一百卢比就去找她。她不光给我吃的,还帮我补上不足的钱。”
“她叫什么名字?”
“妮丽玛·库马里。人家说她以前非常有名。”
“她长什么样啊?”
“她年轻的时候肯定特别特别漂亮,不过现在老了。她跟我说想找一个做家务的佣人。我要不是断了条腿,肯定会从这里逃走,到她家做佣人。”
那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到了威勒帕勒的一所房子前。我按响了门铃,然后在那儿等着。一个高个女人打开门。她穿了一袭白色纱丽。狂风怒号,长发扬起遮住了她的脸。我张嘴说什么,却发现她看我就像看着一个小丑。我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腿。
我醒过来,大汗淋漓。
我们被介绍给穆勒,他十三岁,被截去了一条手臂。
“我恨透了这种生活。”他说。
“那你干吗不逃走?”
“逃到哪儿?这里是孟买,不是我们村子。这个巨大的城市没有你的藏身之地。就算睡在污水管道里,你也得有关系。况且得有人保护你不受别的帮派欺负。”
“别的帮派?”
“对呀。上个月有两个男孩逃跑了,可三天后他们又回来了。他们什么活也找不着。毕库那帮人不让别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混。这儿再不济,你还有吃有住。如果我们是马曼的人,其他帮派就不会来惹我们。”
“我们可不想卷入任何帮派。”我对他说,接着给他背诵了一段诗:KabiraKharaBazaarMein,MangeSabkiKhair,i,NaKahuSeBair。
卡比尔漫步市场,向所有人送上吉祥,他不想和谁交友,也不想与谁为敌。
我们见到了斯甘达尔,他是从巴基斯坦“进口”来的。
餐厅里洋溢着兴奋的涟漪,因为又来了个小孩。穆斯塔法将这个新同伴带进来后,我们都围着他看。穆斯塔法兴奋极了。“我们今天一早从沙基尔·热纳托运处搞到他的。”他高兴得直拍大腿。
这孩子看起来不满十二岁。我们抢着触摸他,就好像他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但他看上去可不像动物,而更像是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不列颠饼干筒上的外国人:椭圆形逐渐变尖的锥形头,细长的眼睛,厚鼻子薄嘴唇。穆斯塔法对潘鲁斯说:“他是从巴基斯坦旁遮普的莎朵拉神殿来的。这种男孩叫做‘鼠童’。”
“他们是怎么把头弄成这样的?”
“我听说他们将铁环套在婴儿的脑袋上,阻止其头部发育,然后就形成了这种独一无二的头型。”
“我看他有很大潜能。马曼会很高兴的。”潘鲁斯说。
“当然啦,”穆斯塔法赞同道,“一个真正的珍稀品。”
不知怎么,鼠童让我联想到我和蒂莫西神父在康诺特广场看到的一头熊。那只熊的脖子上套了个紧紧的项圈,嘴上罩着黑色罩子。耍熊人用一根尖头棍子狠狠戳它,熊于是用两只后腿站立起来,向聚拢过来围观的人们敬礼。人们纷纷将硬币扔在它身上。耍熊人捡起钱,拉着它走开去,进行下一场表演。当时,熊的眼神深深震动了我。它看上去那么悲哀。我问蒂莫西神父:“熊也会哭吗?”
我发现吉图藏在壁橱里。
他手里拿着个塑料袋,装着点儿淡黄色的东西。他把袋子罩在鼻子和嘴巴上,使劲吸气,将整个袋子按在脸上。他的衣服上散发出油漆和溶剂的味道,鼻子旁边出了个疹子,嘴巴汗兮兮黏糊糊的。吸完之后,他半睁的眼睛看上去呆滞无神,手也开始发抖。
“吉图!吉图!”我摇晃他,“你在做什么?”
“别碰我,”他的声音昏昏欲睡,“我在空气里漂浮。我在云彩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