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岛列岛的快船继续往东北行,船板上的水珠正在滴落,每滴水珠落在海面都激起细小的涟漪,涟漪的形状与银哨上的缠枝纹完全相同。白凤翎知道,这些涟漪终将在辽东湾汇聚,像无数个隐秘的交易,正在等待一场足够大的季风,就能顺着洋流漫向更远的海域。而此刻,刘公岛的钟声正穿透云层,钟声里混着无数细碎的船锚声——那是各州县的巡船正在往老铁山集结,是各地的水军正在往列岛布防,是无数个“宋”字正在被刻进不同的船徽里,像在编织一张覆盖海东的网。
苏舜钦突然从怀中掏出块火石,火星落在船板的海盐粒上,瞬间燃起片幽蓝的光。光里飞出的无数光点在空中组成条往东北的路,路的两侧,中原的水手与高丽的船家在同个港口修补船帆,汴梁的罗盘与女真的星图在同个舱室里并置,而那些曾经隔着沧海的算计,正在这小暑里变成彼此能懂的生存法则。白凤翎握紧银哨,感觉掌心的温度正在升高,仿佛有团火正在哨身里燃烧,她知道,真正的海防之战才刚刚开始。
老铁山的灯塔下,守兵正在用狼粪点燃烽火,烟柱的形状在风中组成个巨大的“宋”字,字的笔画里藏着极细的银丝,丝的末端缠着片金箔,箔上的“守”字缺角与白凤翎手中的银哨完全相同。远处的辽东半岛传来隐约的雷声,雷声里混着无数船帆声——那是宋廷的水师正在往刘公岛集结,像在赴一场早已注定的海上决战。
白凤翎望着东北方向的辽东湾,突然注意到云团的形状正在变化,渐渐凝成个与银哨缠枝纹相同的图案。她摸出怀中的《登莱海道图》,图上的“老铁山”被红笔圈出的位置,此刻正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远处星罗棋布的岛礁。苏舜钦突然指着图上的一处暗记,那是用朱砂标出的“暗港”,位置正好与成山卫海洞的轨迹相合,而暗港的名字“石岛”,笔画里藏着的铜丝正在日光下泛出微光,像在指引一条隐秘的伏击路线。
快船在刘公岛码头停靠时,市集上的商人正在清点货物,货单的纸页里突然浮出些小字:“海无边界,贸有法度,私则必惩”。白凤翎认出这是自己昨夜写下的朱批,字的笔画里渗出的银屑,在沙地上画出条往东北的箭头,头的末端粘着颗珍珠,珠面的晕彩在火光里旋转,突然映出幅模糊的影像——辽东湾的走私船正在被巡船追逐,船帆上的高丽纹在炮火中燃烧,灰烬里露出“宋”字的烙印。
白凤翎将银哨举到唇边,哨身的缠枝纹在日光里愈发清晰,仿佛要将整个海东的航线都收进其中。她知道,这场海防之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手中的银哨,不过是开启海东棋局的第一枚棋子。远处的黄海深处,又一道闪电划破云层,照亮了正在集结的舰队,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写下最初的注脚。
船板上的海盐粒在日光下渐渐凝结,形成与银哨缠枝纹相同的图案,每个纹路的末端都延伸出细小的盐晶,晶的走向指向不同的海域——有的往西北指向渤海,有的往西南指向黄海,有的往东南指向朝鲜海峡,有的往东北指向日本海。白凤翎弯腰触摸那些盐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血珠滴落在船板上,瞬间被海盐粒吸收,在纹路间凝成个小小的“宋”字,与银哨上的字迹完全重合,仿佛要用缉私者的血,来划定这海域的疆界。
苏舜钦突然指着远处飞来的一只信鸽,鸽爪上系着的绢帛在风中飘动,帛上的字迹隐约可见——“金承贵率船队往石岛去了”。白凤翎将那半块玉佩从怀中取出,与从成山卫找到的另一半拼合,合缝处的缠枝纹突然连成完整的一圈,圈心的位置嵌着颗珍珠,珠面的反光里浮现出海东的海图,图上的“刘公岛”被无数条细线缠绕,线的另一端分别连着高丽、女真、日本的港口,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海东的贸易都系在这枚银哨之上。
暮色渐浓,刘公岛的渔火次第亮起,每盏灯火的光晕里都藏着个模糊的影子,有的是穿官服的巡检,有的是披渔袍的走私者,有的是戴高帽的高丽商人,有的是束发辫的女真酋长。白凤翎知道,这些影子里,有忠于宋律的,有贪图厚利的,有穿梭两国的,有伺机渔利的。而她手中的银哨,此刻正映着天边最后一道霞光,将“缉”字的笔画投射在海面上,随着波浪起伏,仿佛要在这浩渺的沧海里,刻下永不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