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顿了顿,眼帘缓缓垂下,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厉色。
夜风卷着溪涧的凉意掠过林地,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微晃动,也吹散了话音里最后一丝温度。
“他们从没把自己当人看,总觉得生来就该高人一等。
”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他抬眼望向墨色沉沉的远山,声音里已然淬了冰般的冷意,“我呢,也从没把他们当人——顶多算些披着人皮的奇兽罢了。”
说来也算奇妙,单论对“天人”的认知,他和那些自命不凡的存在竟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共识。
只是这共识的根基,却有着云泥之别:天人自诩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高等造物,视人类为蝼蚁;而在张玉汝眼里,他们不过是些徒有人形的异兽,与山间奔窜的豺狼、林间潜伏的毒蛇并无本质区别。
张玉汝对异兽的态度,向来简单直接,只有一个字——杀。
管它是振翅九霄的飞禽,还是纵横山野的走兽,亦或是那些披着衣冠、行尽龌龊的“人形禽兽”,在他这里,结局从来都只有一种。
此刻他心中清明,已然知晓元天成交付的任务究竟为何。
这并非是夏雨萱方才那番连珠炮似的抱怨带来了什么启示。
说实在的,虽说与卸下伪装的夏雨萱接触还没有多久,但张玉汝已经感受到了对方活脱脱就是一个憋坏了的话痨。
像她这般藏不住话的人,偏要在自然教会那种地方潜伏八年,还得时刻提防身份暴露,没被活活憋疯,当真算得上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以至于张玉汝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夏雨萱导师的某种恶趣味。
真正让他心头警铃大作的,是从远山深处传来的、那股铺天盖地的异兽气息。
成千上万道凶戾的气息如同涨潮的暗涌,正顺着风的轨迹不断蔓延,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这片本就寂静的林地,更添了几分肃杀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