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这个一向沉默得颓丧的老人,此刻竟如女子一般尖叫起来。
“它来了!”
无需再问,“它”是何物?
李长安见得,一副巨大手骨“咔嚓”握住墙头,同样巨大的骷髅头在高高的雾气里现出半个形状。
那“咔咔”声响,是它的颌骨在不住开阖,是这骷髅在狂笑。
雾气在迟缓地流淌,愈发浓稠,黑得泛出绿色。不,那根本就不是雾,那是焚尸堆里燃起的浓烟,那似烂棺材里涌出的脓水。
淤积在墙头上,愈积愈重,愈积愈浓,终于淌下墙垣,无声垂入院中。
是的。
无声。
它落尽院子的一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不管是铃声,是风声,是远处的虫鸣声,还是庙中的惊惧声,一种难以言喻的冻气先一步涌入庙子,它扼住了喉咙,锁住了心跳,按住了脉搏。
此时此刻。
李长安脑中只有一个字。
“魙。”
“阿弥陀佛。”一声佛唱打破死寂,无尘持无畏印,厉声喝到,“两位,还没到束手就擒的时候。”
老供奉怔怔眨了两下眼,忽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是啦,是啦,早就料想到的,临到头何必失态惹人耻笑。”
他神情莫名,似摆脱了什么,更似抛却了什么,总归是镇定下来,有了勇气望向庙外。
庭院里,一缕缕一层层的墨绿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众人好像困在深井里的老鼠,眼睁睁看着井壁流下沥青,却毫无办法,只能绝望地看着它一点点来吞噬自己的生命。
老供奉忽而问无尘:“那佛光可否抵挡这怪物?”
“或可支撑几息。”
熟料。
老供奉却庆幸道:“够了,足够了。”
“佛光能抵挡几息,咱们这些苟活之人的血肉、魂魄也够这些怪物咀嚼一阵,足够两位脱围而出。只是……”
他回头一脸慈爱地看着庙中刘家遗孤,小娃娃看不见也听不着,对当下危难一无所知,夜深了,正睡得香。
“还请带上我家少主,如此,老朽虽死无憾。”
老供奉说罢释然一笑,抬头仰望夜空,夜空铅云重重。
“钱唐万般皆好,可惜时时云深雾重,不得舒展眉目,临死了,也没见着好天气。”
“此言差矣。”
大敌当前,李长安仍旧笑得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