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冰冷之下,感受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脉动,如同沉睡婴儿的心跳,细小而顽强。
这些历经了无数风雨雷电、沧桑岁月的古木,正在用最后一丝气力,对抗着严寒与毁灭,默默等待着一个或许会来的春天。
可春天,真的会来吗?
易年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片灰蒙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天空。
突然意识到,按照节气推算,现在本该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时节。
空气中应弥漫着泥土和嫩芽的清新气息,远山应点缀着斑斓的野花,溪水里应有游鱼摆尾。
但现在,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白,和死寂的灰。
这是一个被剥夺了温度的春天,一个停滞的、死亡的季节。
登上后山的路,比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艰难无数倍。
那条被他和小愚踩了无数次、蜿蜒曲折却亲切熟悉的小径早已消失无踪。
两人只能在巨大的碎石和交错叠压的断木间攀爬,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过往之上。
当易年终于凭借记忆,站在那片曾经开辟出一个小小山洞的崖壁位置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一拧,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什么都没了。
那个在他烦闷时总爱独自前来、静坐沉思的地方。
甚至整座山头的轮廓,那凸起的岩石,那凹陷的土坡…
全都被某种无法想象的、恐怖到极致的力量彻底夷平,抹去了一切存在的证据。
现在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过于开阔、平坦到令人心慌的雪坡。
洁白,平整,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任何起伏,从未有过那个承载了他无数心事与回忆的秘密角落。一种巨大的虚无感攫住了他。
“空间崩塌的余波…”
七夏的声音在一旁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道出了这毁灭景象的根源。
易年沉默着,缓缓弯腰,抓起一把冰冷的雪。
细腻的雪粒从他微微颤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带着刺骨的寒意。
就像那些随着山峦一同崩塌、再也找不回的旧日时光,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挽留。
这里,是他总爱来的地方。
这里,他曾守着沉睡的仓嘉,度过整整一百个提心吊胆又充满希望的日日夜夜。
也正是在这里,在那片清澈的镜月湖底,他第一次看见了七夏,那个倒映在粼粼波光中,如梦似幻,绝美得不似凡尘的身影。
而现在,连一块能让他辨认出过往、寄托哀思的石头都没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