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卿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单手撑着额头,久久不语。
她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责备谢临渊把一切弄得一团糟,嘲讽他再也无法纠缠她,她终于自由了。威胁他若不醒来,她就和牧放云成亲。
真的见到,她反而什么也不想说。
很多年前,林渊也这样躺在床上,那时他教完她如何点火,郁卿换来米熬粥。林渊没吃几口,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年少的郁卿心惊胆战,一直问他:“你还活着么?”
起初林渊还应声,后来只嗯一声。再后来也不说话了。郁卿一摸,他已经没了呼吸。
窗外的雪一直下,她蹲在床边,看着那堆刚刚燃起的火,呜呜地哭,像女鬼哭丧。
林渊醒来时剧烈地咳嗽,用气声问:“你又在哭什么?”
郁卿听到他的声音,如闻天籁,瞬间破涕为笑,抹着眼泪爬到他身边:“你、你又活啦?你可再别吓我了,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林渊从没听过这等逻辑,嗤道:“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郁卿委屈道,“我只有你了……还有那罐子米。”
林渊沉默了许久,可能没想到,他有天也会和半罐米相提并论。
“胆小如鼠……”他低声道。
郁卿吸了吸鼻子,笑道:“什么样的鼠,这样的么?”
她缩成一团,用手在脑袋上比了两只耳朵,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在床上乱蹭。
林渊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她是什么蠢样。
郁卿也忽然想起他失明,放下鼠耳朵,捏捏他的手:“老鼠来啃你。”
“……幼稚。”他反手打掉。
“又来啃你。”
“够了!放手。”
“继续啃。”
那天晚上她一直和他说话,只是不想让他睡着,听说重伤的人一睡,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可若他已经睡着了呢?
一股难言的疲惫和无力涌上心头。
郁卿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你这种人,也会有死的一天么?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死呢。”
她垂着脑袋,恍惚间看到谢临渊坐起身,对她说:“这么想咒朕死?”
可再次抬起头,床上的身影静默。
周遭一片死寂,连烛火也不曾摇动。
烛影扑在她眼上,郁卿捂住脸,忽然道:“谢临渊,我恨你。”
她说完之后,沉默了许久,身体从椅子缓缓滑下来,最后蹲在地上。
“但我受够了,受够了天天恨你。”她闷闷道,“我就当你死过一次了,若你这次能醒来,就算作下辈子,所有恩怨一笔勾销。我说话算话,下辈子我和你重头来过,做平凡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