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鸿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会有此想法?”
司明眺望着远方海天一线的凄美景色,道:“我猜的,有道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是老头子喜欢看的风景,幸亏这么里没有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不然我真要担心您为情所伤了,就算依照普通人的标准,师傅你也是属于青年,应该多看点朝阳日出,看晚霞日落有什么意思,心境不对怎么悟得出剑招。”
燕惊鸿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我入门时是同辈中年龄最小的,比其余人小了至少八岁,当时的鼎湖派远不及现在昌盛,约莫百来号人,但每日清晨我都会跟诸位师兄爬山看日出,大家一起嬉戏打闹,斗酒斗剑,载歌载舞,玩得兴起,甚至会从这山顶一跃而下,坠入海中,看谁溅起的浪最高,大家把这事成为‘跳海’,并约定只有能做到无伤跳海的人才算出师。
那时候我比较顽皮,会趁师兄们不备一脚将人踢下海,有次差点闹出人命,被师傅狠狠批了一顿,罚我到后山面壁思过两个月,结果到了半夜,被我踢下海差点没命的那名师兄偷偷拎着烧鸡烧酒来找我,两人鬼哭狼嚎玩了一整夜,第二天来不及收拾干净,被师伯发现,于是那位师兄也来陪我一起面壁思过了……”
似是想起了少年时的荒唐趣事,燕惊鸿总是紧绷的脸上也不禁浮现笑容,变得无比柔和。
“后来,一直被墨侠卫打压,逼入绝地的邪道联手反扑,一些视墨家为眼中钉的势力趁机浑水摸鱼,又逢妖潮入侵作乱,更兼洪水干旱等天灾,那段时期是素国自武学公开以来最艰难的日子,每日都有数以千计的无辜者丧生,而鼎湖派奉黄帝为祖师爷,以为生民立命为己任,于是毅然决定入世……”
燕惊鸿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渐渐的,身边一起陪我看日出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人等待日出,没人再陪我练剑,忍不住心酸万分,打那开始就喜欢看看日落,每当这时就会想起往日的师兄们,总觉得他们就在我身边,一样的斗酒斗剑,每一次的日落让我心中分外安宁……”
司明忙打断燕惊鸿的回忆,道:“师傅想得太多了,我看你是平日工作太累,神经绷得太紧,以至于身体向大脑发出了抗议,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我现在不就是在休息吗?”
“有谁休息还在悟剑招的?我又不是没自创过武功,那种有力无处使,绞尽脑汁压榨自己的痛苦,简直比跟强敌厮杀还要折磨人,师傅你觉得累,就把所有的东西放一放,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有道是,吾生也有涯,而工作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燕惊鸿失笑道:“你说的是道家的歪理,我们墨家可不兴这一套。”
“就算是墨家,也承认‘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弓弦一直绷得太紧就会坏掉,师傅我建议你不妨来一趟收走就走的旅游,外出看看山看看水,别老盯着这里的夕阳看,唔……一个人容易寂寞,得找人陪着,我觉得凌师叔肯定很乐意陪你一起游山玩水。”
“不准拿长辈开玩笑。”
事关义妹的名节,燕惊鸿就很严肃,警告一番后询问道:“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师傅瞧您这话说的,没事我便不能找你尽尽孝心吗?”
“你自己捂着胸口想想看,过去可曾在没事的时候找我尽孝心?”
司明想了一下,还真没有,但立即辩解道:“这是因为师傅你没给我尽孝心的机会,我连人都找不到,上哪尽孝心?再说了,你那么忙,我也怕耽搁你正事。”
“好了,我也不是要责问你,直说来意吧。”
司明立即道:“不行!我得替自己正名,不能平白背上一个不敬师长的罪名,今天我就不谈正事了,反正也不是急事,明天我陪师傅你一起看日出,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朝气。”
说完,不给燕惊鸿挽留的机会,司明纵身一跃,从崖顶跳了下去,经过数百米的滑翔后,一头栽入海中,溅起二十多米高的浪柱。
“这小子。”
燕惊鸿看着似曾相识的画面,不觉莞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