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冰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别忘了,他们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认错了。”他转头望向地上的尸体,“如此糊涂,确实不适合吃押镖这碗饭。”
雪儿霍然站起,冷笑一声,“任捕头好大的官威!”
任冰见她不屑的眼神虽是一闪而逝,语气竟不由地缓了下来,“若人人以不知情为由犯禁。。。。。。”他指尖轻叩剑鞘,“国法威严何在?”
“好一个国法威严!”雪儿攥紧衣角的指节已然发白,声音却异常清晰,“上位者设局害人,却要底层百姓用命来偿?”她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任冰,“敢问任捕头,这样的森严国法,护的是谁的江山?”
任冰瞳孔微缩,擎起的双手在空中顿了顿,终究没有抚上雪儿颤抖的双肩。他深深吸了口气,“雪儿,江湖不是非黑即白。。。。。。”
“但人命是!”雪儿猛地抬头,眼中的泪光被阳光折射成锋利的碎片,“百姓的生命,就活该如此轻贱么?”
“雪儿。”任冰向前一步,阳光只照亮他半边侧颜,“皇权如天,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些人的家眷,我会奏请朝廷抚恤。”
"抚恤?"雪儿突然笑了,笑声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任捕头,怕是你在金銮殿上站得太久,可还记得寻常百姓是怎么活的?!”
“铮——”寒鸦剑突然钉入地面,溅起几点火星。任冰染血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以为我的心不痛?”他声音嘶哑,眼底翻涌的血色比剑锋更骇人,“但江湖本就如此——要么执刀,要么授首。”
“五年前我剿匪归来,全村三十八口,连尚在襁褓中的娃娃都被吊死在村口老槐树上——就因为他们给我指过路!”
雪儿突然抓住他握剑的手腕,泪水砸在寒鸦剑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刀本无错。。。。。。”她声音轻得像叹息,“错的是执刀的手,是杀人的心。”
“任冰,”指尖抚过剑身上“护国佑民”的铭文,她抬起泪眼,目光灼灼似要将他刺穿,“你手里这把刀,究竟是要护那金銮殿上的万里江山,还是要护这黄土之上的芸芸众生?”
任冰的剑突然发出一声龙吟,剑锋在青石地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火星。他反手握住雪儿抚剑的手,将她的掌心重重按在铭文上,“你以为这江山是什么?”
他声音低沉如雷,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没有金銮殿上那把龙椅镇着,这世道早就是人间炼狱!不过你放心,这江山。。。。。”任冰语气忽转,带着几分柔和,“绝不会用人命来填。”
雪儿怔然,她深知任冰素来嫉恶如仇,今日之事确实非他所能挽回。她回头望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攥紧的拳头终是缓缓松开,只余一声轻叹随风而散。
任冰收剑入鞘,指尖轻轻拂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等与段兄会合,咱们也该去会会那些真正的豺狼了。”
雪儿闻言猛然惊醒,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她抬头望向当空烈日,心头突然一紧——已是午时三刻,早过了约定时辰。一阵眩晕袭来,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任冰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只觉怀中人儿颤抖如风中落叶。她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襟,上好的云锦被扯出凌乱的褶皱,“表哥。。。。。。表哥是和他们一起离开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任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温热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摩挲,“先别急。”他声音沉稳有力,“或许他们并非同路,段兄有事耽搁了也说不定。”
感受到雪儿的颤抖渐缓,他的语气突然轻松起来,“何况段兄在水晶棺里躺了那么久都能被你唤醒。。。。。。”指尖点了点她紧蹙的眉心,“足见命硬得很。”
雪儿急促的呼吸终于平复。她挣开怀抱,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眼中的迷茫渐渐被坚定取代。
任冰见她脸色仍有些苍白,不动声色地挡在她与满地尸首之间,“我们去外面等。”说着,轻轻牵起她的手腕往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