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看了他。逄敦煌议论起这场战事,比起陶家人来更多几分理性。
“而且叛军首领不是个简单人物。他竟然敢提出建国主张,首府都设了。这倒也寻常,不过那施政纲领和宪法也有,可不是乌合之众的做派了。听说几个大国的公使都接了照会,能取得多少支持还说不好。不过他军中还有得力的军师,看样子对西北军很是熟悉,这一点是定了。”
逄敦煌跟静漪说着,拿了面前的杯碟摆着,仿佛在沙盘上演示。
他思路极清晰,叙说又明白,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俩能听到。
“你都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静漪戳了口茶,问道。上回在医院里,匆匆忙忙的,逄敦煌并没有讲得这么深入。
“这个容易得很。就比如说英国驻伊犁公使,他的报告可是一个接一个地报回他祖国去的。有办法的人中间截获一点消息,也不是难事。”
逄敦煌说着,点了点桌上的一个杯子。静漪明白,那个代表伊犁。逄敦煌见她没出声,皱眉,“你听明白了?”
“不太明白。”
静漪说。
“我恐怕陶骧要应付的不是普通的局面。这回可不是去年青海平叛那样的规模。”
逄敦煌说。他说着,顿了一会儿,“我很赞成陶骧平叛的策略。兵民分离,并不强力镇压。有人说他手腕柔滑,有道理。这是长治久安之策。就是这次,上去不先打一场硬仗恐怕是不行的了。此行凶险,不知结果究竟如何。”
“用兵如神是你封给他的,这会儿又说这个,难道还担心上了?”
静漪淡淡地说。
逄敦煌听了,微微一怔,笑了,说:“好吧,我们等着瞧。到时候你别怪我不提醒你。”
“你这么有想法,该去跟牧之说。抹不下脸来承认你牵挂战局、担心牧之?你又不是没去过七号喝茶喝酒。我们家的好茶好酒你都偏了,有事的时候,你就躲着了么?”
静漪问。
逄敦煌撇了撇嘴,不吭气了。
手指点着面前的杯碟,到底叹了口气,说:“麻烦。”
静漪笑笑。
逄敦煌看着静漪——数日不见,气色很好。只是仿佛是有心事的……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他连喝了两杯茶水。听着外面都已经静下来了,他说:“不知不觉都这个时候了。”
伙计见他们要走,忙过来说二掌柜说了,这账记在七少爷名下的。
静漪想想也对,于是起身离开。
逄敦煌也站起来。
走出去时,逄敦煌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出了大门,静漪看看逄敦煌,想要送他一程。
“我想自己走一走。”
逄敦煌说。
宽阔的街上,凉风起来,听到远远的水声。
静漪转头看看,能看到黄河上的铁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