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倒不觉得这是坏事。
“那位谢三夫人,我瞧着是个心胸狭隘不好相与的。”崔氏坐在窗边的竹榻上,揽着女儿耐心开解,“先前你提起谢公子,我也让人打听过。他那嫡母苛待庶子的事许多人都知道,难道你想跟着被苛待?”
“再说了。今儿她虽登门提亲,态度却实在说不上和顺,根本不是个求娶嫡女的样子。恐怕就是做个样子,好堵旁人的嘴罢了。”
“提亲之时尚且如此敷衍,往后哪还会好生待你?”
崔氏苦口婆心,硬要劝女儿歇了这心思。
可裴雪琼哪里放得下?
从八岁到如今,悄然滋长的情思早已在心里扎了根,她知道婚姻大事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知道像她这样的高门贵女,婚嫁时考量的会比寻常人更多。
可知道并不意味着接受。
少年的模样早已在脑海里盘旋了很久,她从前也想过谢家主母苛待谢嘉言,她嫁过去必定会受委屈。
她不怕婆母的苛待,只想要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
可这第一关就让母亲生生给掐断了。
裴雪琼心里难过极了,既明白母亲的苦心,又不想轻易退缩,便只半撒娇半恳求的剖白心思。
崔氏的态度却是意料之外的坚决——
“你打小过得顺遂,没吃过看人脸色受人拿捏的苦,自然想不到那种日子有多委屈难捱。女儿家嫁过去,多半要在婆母手底下讨生活,若婆母不好相与,日子就未免艰难。我们靖远侯府捧在掌心里的嫡女,何必去吃那份苦?”
“若谢公子得嫡母器重,那倒也罢了。可他那嫡母分明是个不喜欢庶子的!”
“谢三夫人膝下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说的婚事不过马马虎虎而已,她怎会愿意给不喜欢的庶子娶个高门嫡女,成天在眼前添堵?”
崔氏瞥了眼窗外,搂着女儿,将声音压低了些,“就像你二婶婶,当初趁着你二哥重伤的机会,寻了江氏那么个小门户的姑娘冲喜凑数,外头说得千般好,其实就是见不得庶子风光,趁机作怪的!”
“你二哥出息成那样,拼着惹怒侯爷都要给江氏撑腰。饶是这样,江氏不还是得看你二婶婶的脸色?”
“谢公子才多大,他拿什么来护着你?”
“到时候若那谢三夫人变着法儿给你穿小鞋,难道还要我天天上门去给你讨公道?就是谢公子想维护你,他往后有外头的事情要忙,哪里顾得上后宅的琐事?”
“更何况,年轻时情投意合信誓旦旦,后来却担不住事儿的例子咱们见的还少吗?”
“就像你二……”
崔氏说到这里,蓦的意识到这事不好跟孩子提,便顿了顿,只郑重地道:“比起虚无缥缈的情意,在婆家实打实的权财地位才是立身之本,有了这些,若能再添几分情意,那自然就更好了。”
否则,若光凭着情窦初开时的那点心意,就想让她把嫡亲的女儿嫁给一个伯府庶子,那绝不可能!
裴雪琼听着她的规劝,虽知母亲是为自己打算,心里却一分分的凉了下去。
以谢嘉言的处境,他必定是极力争取才能说动谢三夫人走这一趟。
却就这样被母亲给拒于门外。
裴雪琼心里难过极了,情知今日难以说动母亲,最终也只能红着眼睛怏怏不乐地离开。
吴妈妈瞧着她那样,忙命人好生伺候姑娘回住处,过后掀帘进了里屋,小心试探着道:“我瞧姑娘是认真的。那谢公子品貌也不错,夫人不如再想想?”
“那孩子是不错,她在鹿岭救过琼儿,我也都记着。不过婚姻大事,终归要慎重才是。”
崔氏招招手示意她近前,低声笑道:“其实我已物色了合适的人。出身不差,家里也还算清净,又是明老太爷的门生,必定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