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接到了泰峰书记秘书周炳乾的电话,言语之中透露着急切,让尽快到县委大院来,要一起去市委汇报工作。我匆匆起床,简单洗漱后,连早饭都吃得十分仓促,就急忙朝着县委大院赶去。
因为今天要到市委汇报工作,我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到县委大院时,还不到8点。不得不佩服泰峰书记的工作毅力,他每天8点钟左右准时到办公室,基本上是县委大院第一批到办公室的干部。此时,泰峰书记正拿着剪刀在小花园里修剪枝条,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小花园里的花草在他的打理下,错落有致,生机勃勃。这时周炳乾已经为泰峰书记泡好了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
我站在小花园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泰峰书记修剪枝条。泰峰书记修剪枝条颇为大胆,很多看着又长又绿的枝条,一剪刀下去就掉在地上。笑着说道:“泰峰书记,您看您这修剪得很专业呀,哪些枝条该剪,哪些不该剪,您是怎么分辨的呀?我看您这手法,简直比农业局的农技师还要专业啊。”
李泰峰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朝阳啊,有的时候哪分这么仔细,我看着舒服的就不剪,看着不舒服的就剪掉。我也不懂什么园艺管理,也不懂植物,就是随心剪。上次焦杨县长看到之后,专门说我这是一种解压的方式,我觉得很有道理。工作中,偶尔能有这样片刻的宁静,修剪修剪枝条,也能让自己的心情放松放松。”
看着泰峰书记剪完枝条,我跟着他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搪瓷盆里周炳乾已经倒好了水,泰峰书记将双手浸入清水中,轻轻洗了洗,然后拿起毛巾把手擦干。这时,周炳乾主动走进房间,将搪瓷盆里的水端着倒在了门口的小花园里,动作娴熟而自然。
李泰峰用毛巾反复擦拭着手,指尖还残留着修剪花枝时沾染的草屑。他将搪瓷杯里的浓茶一饮而尽:"朝阳同志啊,联合调查组走了,咱们县里可以腾出精力来搞发展了。"他推开窗,又用力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继续道,"我想着大桥的事,咱们还是要主动去给市委、市政府再做一个正式汇报。大桥的初步检测方案已经拿出来了,市里交通局也已经报告给了市委、市政府。咱们不能装糊涂,这事要主动检讨。"
李泰峰书记随手就给了我一份检测报告,办公桌上摊开的检测报告显示,1号桥桥墩裂缝宽度已达危险值,2号桥钢筋锈蚀严重,3号和4号桥虽能勉强通行,但桥面坑洼不平。李泰峰用红笔重重圈出关键数据:"我初步考虑,大桥的修缮费用由咱们县里主动承担,财政出一部分,各级企业赞助一部分,剩下不够的,再由群众募捐。"
我从藤椅上起身,急声说道:"泰峰书记,这样怕是不妥吧?县里的财政非常紧张,这次修水库的事,咱们还正在跟东投集团谈着,因为钱的问题,牵扯到股权比例占比的事情。泰峰书记,我建议这笔钱咱们还是要向市里面争取。还要追究有关责任人的经济责任。"
李泰峰的钢笔尖在报告上戳出一个墨点。他扯了扯领口的风纪扣:"朝阳同志,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再去找市里面要钱呢?"他的语气冷得像冰窖,"市里面也不可能再给我们钱。市里面不找我们麻烦就不错了,要钱是属于激化矛盾,那不是没事找事嘛。检查组都撤走了,意思很明显,让咱们把这件事自行处理好。现在如果我们能在县级层面解决,不给市里添麻烦,说不定上面就会网开一面。我看这个大原则不能变,就在县里面解决,就再苦一苦咱们的群众吧。"
"泰峰书记,这恐怕不妥吧。您不是一直信奉不能让群众利益受损吗?这个时候提出再苦一苦群众,问题明显出在干部身上,怎么能让群众吃苦呢?"
"啪!"李泰峰的手掌拍在办公桌上,他脖颈的青筋暴起:"朝阳同志,你这又是理想主义了,是在质疑县委的决策?"说着又用手拍了拍桌面上的算盘,"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是什么?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就是要算大账,东洪县有100万群众,一人出10块钱就是1000万。当然,我不需要每个群众出10块钱,只要每个群众出2块钱,咱们的干部出10块钱,至少也能解决300多万。"说着随手在算盘上拨了几颗算珠,又道"300多万的经费,把3号桥和4号桥加固没问题。至于1号桥和2号桥,财政补贴,企业分摊,也能够克服。"
一时间,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老式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我望着泰峰日渐稀疏的白发,想起我二个多月前刚来的时候,泰峰书记总说:"为官一任,要对得起脚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百姓,要始终维护东原群众的利益,一时间我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句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