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已经成为了县委常委,陈光宇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县委领导的自信,上车之后,他十分自然的坐到了张书记的旁边,这也是常规操作,作为麻坡乡的党委书记,这样方便汇报工作,而其他人则坐在了中巴车的后面一排。
汽车缓缓启动,沿着麻坡乡大集,朝着工地的方向驶去。
麻坡乡的大街上,已经有群众拿着扫帚清扫大街,不时有架子车装满了一堆堆的垃圾开始往外面拉。
天寒地冻,很多垃圾堆在一起,垃圾地面掺杂着不知是泥水还是尿,两边有几个汉子,正费力地将垃圾堆往一起聚拢,不远处,还有群众把垃圾聚拢在一起,用火将垃圾烧掉,滚滚浓烟在凛冽的寒风吹动下,随意摆动着,仿佛点燃了烽火一般,好似在宣告领导即将到来的信号。
张庆合看着眼前的场景,知道整个东原各个农村大集的情况都差不多,脏乱差现象比较普遍。
张庆合问道:“光宇同志啊,这次领导来,这里是不是必经之路啊。”
陈光宇说道:“对,这里是必经之路,张书记,我们计划用石灰将主干道两侧的墙全部刷成白色,然后再写上一些标语,营造一下氛围。”
张庆合说道:“没有这个必要。要是按照领导的路线全部刷石灰、写标语,这笔钱投入可不小。把大街扫干净就得了,刷白墙写标语都是搞形式主义,时间来得及的话就在工地现场扯上几条横幅,营造一下气氛就行。”
陈光宇马上说道:“好的,我记住了”。转身就对身后的沈乡长道:把标语和石灰的事马上停下来,把大街扫干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迎接领导。”
麻坡乡大集道路狭窄,勉强能让两辆汽车通行。张庆合转身对我说道:“朝阳啊,领导来的那天,你们公安局的同志在各主要路口对车进行管控一下,特别是大货车,等领导的车队过了之后,再放行大货车。”
我坐在后面,马上应了下来。
张庆合又对陈光宇说道:“光宇啊,大街上的卫生不是等领导来了才打扫,你看看你们街道上那些垃圾,少说这个冬天一次都没清理过吧?”
陈光宇尴尬一笑说道:“张书记,是这样,我们这个地方,大集没有专门的环卫工,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我们把打扫卫生的任务安排给了村上,可村里找乡里要经费,乡里实在拿不出钱来。”
张庆合说道:“你们去平安县城关镇学习一下嘛,虽然不能完全按照城关镇的标准来,但也可以借鉴一些经验嘛。”
说话间,大喇叭的声音越来越大,汽车已经来到了临光公路麻坡乡的工地。只见现场上,沿着临光公路,遍布都是劳动的群众。天气寒冷,但低温仍挡不住群众干活的热情。每个村都划定了包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区。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景,在八九十年代十分常见。
凛冽的北风如同刻刀一般,吹打着东原大地,放眼望去,整个东原都笼罩在一片萧条之中。这风打在脸上,割得人脸生疼。这个季节,冬小麦都知道要尽量贴近地面,才能保持活力,等待春风化雨在努力生长。按说农民这个季节就应该像老师放寒暑假一样休息,但义务出工是他们冬天的主要任务,家里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集体。家家户户的青壮劳力裹着棉袄,在烈烈的红旗之下干着集体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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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创造伟大,英雄来自平凡。从49年之后,从南国的沼泽遍布之地,到北国大兴安岭的广袤森林,从川陕的一座座梯田,到华东的一条条公路,千百年来,广大群众用自己的双手,修长城、挖运河,直至今日,无不是为了大家而舍身奋斗。
透过车窗,沿着公路两侧,散落着许多地窝子。随便找几根粗壮的木头作为支撑,四周覆盖着玉米秸秆,北风吹得打在上面的塑料布呼呼作响,塑料布上面还凝结着冰碴子。公路的工地上,黑压压的人群如群蚁一般。很多汉子在手里啐上一口唾沫,一铁锹就扎在土堆里,用力一扬,土便如散花般抛洒开来。
下车之后,张庆合裹紧军大衣,棉鞋踩在冻土上发出"咯吱"声响。远处工地上,红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高音喇叭正播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却掩不住铁锹撞击冻土的闷响。带队的干部早已经将今天张书记要视察的通知传达下去,大家都争相与县委书记握握手。他们粗糙的手上布满厚厚的老茧,每个人都洋溢着开怀的笑容。他们激动、兴奋,心底虽也有对出义务工这种方式的烦闷与抱怨,但仿佛与县委书记握握手,一切的疲惫都被抛之脑后,能与县委书记握握手,回到村里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这就是朴实的群众,朴实得让人心疼的群众。
张庆合一边握手,一边问道:“手套都发了吧?每天一头猪的供应,能保证吧?”慰问完劳动的群众后,自然是看一看后勤保障情况。
在村支书的带领下,就来到了群众临时住的土窝子,临光公路在临平境内就三十多公里,战线拉的长,参加义务工的群众都是来自其他乡,这样方便集中出工,晚上自然也就住在这土窝子里。
"张书记!"陈光宇小跑着迎上来,军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羊毛衫,"前面路段有冰,您小心脚下。"他说话时,哈出的白气瞬间被北风吹散。来到土灶旁,用红砖临时起的大灶,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旁边用木板临时搭成的案子,用来切菜、蒸馍、擀面条。一行人来到露天的土灶旁,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汉子,穿着黑色的破棉袄,胳膊肘处打着两块补丁,戴着蓝色的围裙,正在一个盆子里洗着白菜。旁边还有一个孩童正在烧火,灶头上升起阵阵热气,将孩子笼罩起来,让人看不真切。
走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孩子的背上还用破烂布袋背着一个孩子。大的女孩不过七八岁,背后的小孩则包裹得倒是严实,一时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但估计年龄不过两岁多。再瞧大孩子的那双棉鞋,早就张了个大口子,只能用一条麻绳系着,十个脚趾头有七个都露在外面,被冻得通红。
大队书记见状喊了一声:“我说,孙三哥,不是跟你说了吗?领导来的时候,要把这里收拾干净,你看这遍地的锅碗瓢盆,还有这些小孩子,让他们一边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