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四娘继续说道:“我们的祖先不愿再扯进权力之中,于是便退至淮南一带过起了隐居生活。可是变故就发生在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的天下已经是姓谢的天下了,谢氏的皇帝祖上也只是一个聚集百姓起义的土寇将军,不过百年时间内他就把大周的地盘打到了北戎人的国家,西疆和南疆也有了属于中原人的一部分。那个时候两族族长还在夸赞谢氏中人个个都是天纵英才,你父亲当年也因一些雄才伟略被当年谢氏的太宗皇帝看中进了京城。只是姑父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柳四娘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丝伤神:“你父亲进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毕竟那个时候我也只有两岁,这些事情也是后来听到我父亲说的。那个时候我父亲还在金陵当郡守,但是不知家中忽然发生了何事,他便将我寄养到扬州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姑母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姑夫离开后姑母就被诊出身怀有孕,我也算是看着你生下来的吧。”
宣凤岐听完柳四娘说的这些话后陷入了沉思。
柳四娘:“后来,我父亲被牵扯进了一桩谋反案中,柳氏府上所有的青壮男丁皆被处斩,而我们那些还未满十二的女眷要么被卖为官奴,要么就是流放。我当时想找到姑母求救的,因为我知道我们宣氏与柳氏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培养着一些死士,那些死士都是先楚后人,他们只认先楚皇室血脉。虽然我一直听说有人统领着这只军队,但他们却从未为我们两个家族效过力,因为他们说要确认一下我们大楚皇室的血脉。”
宣凤岐听到这里后微蹙起眉头来:“要怎样确认?”
血脉这种事情古代似乎也确认不了吧。
柳四娘接着说道:“他们说要看到当年的楚国传国玉玺,但传国玉玺在当年楚国国破时就失窃了。”
宣凤岐听到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脑中好像忽然有什么连成一条直线了。这不就对了,他记起了当年秋猎时在山洞里找到了那枚玉玺,先楚最后一位皇帝逃跑时顺便带走了这枚玉玺,所以这两大家族才这么多年没有动用那支队伍啊。
“虽然死士军队只认传国玉玺,但这些年我们柳氏与宣氏一直在暗中供养着他们。两大家族的族长也可动用族印让他们派出小部分人支援我们。那些后人都是当年跟着我们家族打跑北戎的人,他们又受到我们多年的供养,若我们真的落难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柳四娘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叹息,“只可惜或从未见过他们的首领,柳氏族人因为谋反被杀尽,那个时候当我伤痕累累的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心中想的就是要找到姑母还有你,只要还有你们,那我们柳氏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就当柳四娘说到这里的时候,马车忽然减速缓缓停了下来。她此刻无可奈何地低头苦笑了一声:“看来我们到了。”
宣凤岐见状跟她一同走下了马车,这四周太过黑暗了,而且空中好像还弥漫着一些白色雾气。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但空中那种燃烧的血腥气还是久久不散。
第113章
宣凤岐借着柳四娘手中灯笼的光亮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里好像是一条荒废许久的街道,街上的用来铺路的青石砖都裂开了大小不一的缝隙。这条路上堆满了枯枝败叶,两侧都是一排阴恻恻的倒塌的房屋。
宣凤岐此刻已经感觉到一阵不舒服了,但柳四娘却像没事人一样往前走:“快走吧前面就是了。”
宣凤岐见柳四娘的时候并未带着护卫,而且他跟柳四娘立刻花云楼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门里离开的,那些在花云楼几个路口等着他的护卫自然是没有跟来。宣凤岐也不知怎么了,他忽然生出了一种畏惧的感觉,好像越往前走一步,他的头脑就越混乱,就好像记忆要呼之欲出一般。
他走在这条路的时候仿佛回来了这条青石路还是完好时的样子,他一个人在前面跑着,后面有人追着他。他拿着风筝线越跑越远,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两边的街上的房屋好像也没倒塌,有不少人夸赞着他:
“小公子今日出来放风筝啊!”
“谢谢小公子那里教我毒老鼠的方法,昨天按照你的方法将东西放在那里了,老鼠基本都死了。”
“感谢小公子说的避潮方法,我家的大米一道夏日就发霉,自从听你说要放些炖菜的料放里面果然就没味道了呢。这是我自家种的麦子做的馒头,小公子若不嫌弃的话就收下这一筐馒头吧!”
“小公子谢谢你为我们家的墙测量尺丈,小公子徒手算的竟然比我们这儿最好的瓦匠都要精准,如此一来倒叫我省了不少砖钱。小公子,这是我给您的谢礼……”
这条街的百姓似乎对他都十分友好,他走到哪里都是被幸福和欢声笑语包围着。宣凤岐越想到这些头就越痛,他也不知道跟着柳四娘走了多久,其间柳四娘还伸出手来拨开了一道道挡路的荆棘。而在那荆棘尽头出现的俨然是一片焦黑的废墟,那一片废墟很大,光目测都有他在玄都城中的襄王府那般规模,柳四娘带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到了。”
宣凤岐听到她这话后缓缓走向前去,他接着微弱月色看到了那一片断壁残垣。宣凤岐的脑中好像有什么被重重捶打一般,他好像看到了和蔼的女子抱着他用轻柔的嗓音唱着摇篮曲,慈爱的男人指着远处拔地而起的高楼冲他笑着:“以后小凤岐便是那栋楼的主人了。”
“小凤岐真的是上天派下来的啊。”
宣凤岐此刻头痛欲裂,他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那些他梦见过的,不曾梦见的记忆都一一从他的脑海中扫过,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他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柳四娘见状连忙跑上前来查看他的情况,“小凤岐,你没事吧,小凤岐?”
柳四娘提的灯笼恰巧照亮了那些废墟中的一道碎成两半的巨大匾额,那上面的描金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已经褪去了原本该有的色彩,但宣凤岐还能依稀辨认出那两个字——栖凤。
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从他的四肢百骸传来,他在窒息的过程中眼泪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
他想起来了。
……
二十多年前扬州城有一富贵人家,这家公子长得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他十八岁时便与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成了婚,那姑娘是金陵柳氏的女儿,样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与郎君成亲三年后,那郎君便因为才华斐然被召进宫去了,只是这郎君刚一走他那娘子被诊出喜脉来了,但这郎君一去大半年,期间更是连一封家书都没往家里递过,这京城中乱花渐欲迷人眼,谁也不知这小郎君能不能守住自己青梅竹马的誓言。
话回来,这富贵人家的家主名为宣玉清,据说祖上也是个皇亲国戚,虽然现在他无一官半职,但好歹有祖上基业在家里也是锦衣玉食。那名放着妻子怀孕不管的郎君便是他的独子宣怀玉。
就当街中四邻闲话时,偌大宣府的平静被一阵阵凄厉的女子喊叫声打断了。在一众婢女进进出出之后,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