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恍然想起,自己前世往长春宫送花来的时分,在廊下笑盈盈接自己进去的也正是莲心,原来她们的缘分自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莲心前些时日大病过一场,如今才好得利索,却依旧是装束齐整,笑意温柔。她见着嬿婉手中抱着花连忙上前扶着,陪着嬿婉一同将花供奉到佛前。
清香三柱,心香一捧,在光彩照人的雍容花朵之前,嬿婉笑着感慨道:“如今还是我和姐姐,倒让我想起头一次来长春宫的时候。”
莲心静静仰头望着那永远在微笑的画像,也轻轻笑了一下,转头对着嬿婉道:“刚刚娘娘抱着花来的时候,奴婢也想起娘娘从前刚来长春宫的时候。”
她的目光悠远起来:“那时候奴婢瞧见娘娘,就知晓娘娘与寻常的小宫女不同。”
同样的宫女装束,穿在她身上就比旁人好看十分,紧束着的腰肢纤细得如同阳春三月里拂动的柳枝一般。浓密得过分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着一股活泛劲儿,机敏又伶俐,一瞧就是心中有数的人。
这样的美人,又没有挑三拣四的习惯,就是做的是洒扫的活计,也一丝不苟的,连扫的地都比旁人的干净些。又与周围的人都相处得极好,人人都喜欢她,爱跟她说话玩笑。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小宫女无论想要干什么都会是成功的。
莲心的眼神又落回到了嬿婉身上,笑道:“奴婢当时便觉得娘娘是聪明灵秀之人,留在皇后娘娘身边定然得用,”所以她将嬿婉从洒扫丫头升到殿中伺候,亲自带着她,教导她,“奴婢是我那时还不敢想,娘娘能走到今日这个高度。”
怎么敢想呢?
一个小宫女到大清的皇太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谁又敢想呢?
就是当时,她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在将来会救了自己的一命,让她躲过了被指婚给王钦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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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当时就胆大啊,”她想起旧事,不免感慨道,“兴许娘娘当时就知道自己要走上哪一条路吧。”
身为宫女却敢算计到一国之后头上,让当朝皇后自食其果,她当初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可嬿婉不仅仅敢想,还做成了。一个身量尚且未足的小宫女,如神兵天降一般,救她于水火之中。
嬿婉只笑笑,的确,她从四执库到长春宫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自己要走上哪一条道路了。
莲心又抬头望向了那高高悬起的画像,微笑道:“奴婢有时候觉得,皇后娘娘已经知道当年的事儿了,她不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说当时她们借刀杀人,有如懿拉仇恨,皇后当时一定不会想到她们的身上。可时间久了,皇后渐渐看出嬿婉的手段和本事来,再想想当年最急着送走王钦、最怨恨皇后的都是莲心,事后最得利的也是嬿婉和莲心,她大概并非是一点儿猜测都无的。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或许是因为除掉了素练,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唯有莲心,而她对嬿婉这个智囊的依赖也在一步一步提高,她需要身边最得力的这两个人。
但莲心更愿意相信的是,皇后在发觉王钦的可恶之处后,她已经因着胡乱指婚一事对自己生出愧疚来。
同时,在皇后发觉嬿婉与此事有牵扯之前,她也早对嬿婉生出了情分。
所以她的沉默,既是对自己从前糊涂过错的无颜面对,也是不忍、不舍。
她不是高曦月,没有将从前的是是非非掀在阳光下讲个清楚明白的勇气。
她是富察·琅嬅,她惯常地难得糊涂,就这样将事情在心里翻过篇,将所有可能伤情分的难言过往一并埋葬,然后继续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着过下去。
嬿婉仰头望去,画中人依旧在微笑,一双凤眼是柔和的线条,工笔描绘的眼眸栩栩如生,似是在闪烁着包容和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