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胡宗宪是一个相当成熟的政治家,对政治斗争有着看透本质的理解。
政治斗争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你来我往的互相招呼。是得势不饶人,是穷追猛打,是斩草除根,是搞扩大化……
双方势均力敌的争斗,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干掉对方。因为既然势均力敌了,那斗争起来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直接物理消灭就成了最优选。
双方一强一弱的争斗,对于强的那一方来说,弱的一方还不等开打呢就被弄死了,法律条文那么多,总有能把人治住的。
而对于弱的那一方来说,直接弄死对方一样成了上上之选。本来就干不过,弄死了对方还能反败为胜,付出还小,真是一本万利。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王言竟然一直在被袭杀,为什么已经弄死了那么多人,牵连了那么多的大家族、高官显贵,也还是前赴后继的想要直接弄死他。
万一成了呢。哪怕就是失败了,王言也不一定能找到主使。找到主使了,也不一定就必死。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也太有诱惑力了,毕竟王言是罪恶之源么……
那么于现在的局面来讲,在表面上双方的势力算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不排除铤而走险的可能。
好像韩信一样,被吕后骗进宫里给杀了,杀的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干脆利落……
从这方面来说,胡宗宪的提醒不无道理,甚至是很大可能发生的事情。
王言笑呵呵的回道:“希望不会发生吧,大家和和气气,斗而不破,否则两败俱伤,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两败俱伤?”胡宗宪睁大了眼睛,老小子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不少。
“我被杀的经验这么丰富,你以为我就没应对么?我早都说过了,我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没道理别人要杀我,还不让我反击么。”
“你要真反击了,在史书上可就要遗臭千年了。”
王言哈哈笑:“这不又说回去了么,本来我在史书上就不好,陈以勤还修史呢,你看他能说我的好话吗?得亏是我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能够养得起人专门写私史,虽然难免有几分自吹自擂之嫌,但后来人们哪怕不相信我,也肯定相信我写的别人的问题。”
“回头老夫也修修史,给你正名。”
“算了吧,咱们俩都是贪财好色的奸臣,还是朋党,你说我的好,别人肯定是不信的。咱们呐,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把这辈子过好,那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名声,什么身后事,都是浮云……”
两人就如此闲聊着去到了玉熙宫,在宫中,张居正、陈以勤已经在这里了,陈洪和冯保跪在地上,场面十分的凝重,安静的只有呼吸声。
得了通报,王言和胡宗宪入内,给隆庆见礼。
隆庆晃悠着手上的奏疏,问道:“奏疏朕已经看过了,这两个奴婢也认下了这个事情,王卿、胡卿,你们是什么意见啊?”
王言说道:“先前在文渊阁臣就已经跟张阁老表态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的家是国,国也是陛下的家。不论是大明律,还是这紫禁城里的规矩,陈公公和冯公公做出来的事,都没有饶恕的道理。陛下,臣请杀这两个败坏陛下名声,损毁朝廷威严公允的奸贼。”
“大胆王言,父皇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一个少年人跑了出来,指着王言怒喝。
这是已经十七岁的小万历,已然是长大成人了。
“见过太子殿下。”王言很有礼貌的给小万历行礼,转而问道,“听殿下的话,是想饶恕此二贼?张阁老,你是太子太傅,殿下开蒙便是你教的,要不你给殿下讲一讲,到底什么是是非对错。”
“大胆王言,竟敢侮辱太子殿下!陛下,奴婢请治王言的罪。”陈洪哭诉起来,好像替隆庆,替小万历委屈,“陛下,王言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揽权专政,实在罪大恶极,陛下……”
王言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身绯袍,站的稳稳当当。
站在王言身边看热闹的胡宗宪这才发现,王言的脊背是挺直的。他略一回想,好像王言多数时候都是这般英挺……
若说王言从来没弯腰,那是出牛逼了。别的不说,嘉靖活着的时候他尽磕头了。换了隆庆上位以后,头也没少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