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裴淮瑾看到了城楼上的沈知懿,还是似有所感,只见他偏头对谢长钰说了句什么,谢长钰向一边猛地让开,恰好将对面的拓跋顽暴露在沈知懿的视野之下。
沈知懿心中不断回想着那日裴淮瑾教给她的话——“快、准、狠,不要犹豫,一击毙命。”
就是现在!
沈知懿猛地扣动机扩,强劲的箭矢如银色的闪电一般飞射而出。
裴淮瑾为了转移拓跋顽的注意力一直在与他周旋,面对拓跋顽手里挥下的长刀假意不敌,生生挨了一下。
就在拓跋顽心生得意之际,他只听见耳畔风声一响,想要闪躲却被裴淮瑾出其不意地钳制住,下一瞬“噗嗤”一声,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响起。
拓跋顽看到一阵天旋地转,还不待反应过来,自己便已经被箭弩的巨大攻势掀下了马背。
而他的胸前,正直直插着一把比寻常弓箭粗上许多的箭矢。
“将军!”
“乌河王!”
北羌士兵将主帅中箭倒下马,一时都慌了神,失去主心骨的阵营一下被大燕的士兵冲得七零八落。
对面的北羌军营里传来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北羌士兵扶着拓跋顽落荒而逃,赵硕他们高举长枪欢呼庆贺。
闻连烨和徐中行他们赶来,“怎么样?”
裴淮瑾将缰绳在手中多颤了几圈,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猛地回头,视线遥遥与城楼上的沈知懿对上。
他盯着她,再也不加眼神眼底的灼热。
男人的脸色煞白,眉宇间一点鲜红的血迹,唇角微勾,眼底如波兰汹涌的海面,荡漾着几乎能将沈知懿淹没的滚烫情意。
沈知懿别开视线,退回去下了城楼,指挥众人准备放吊桥,迎接伤员。
裴淮瑾望着那个消失在城楼上的背影,无声敛了眸,沉静吩咐:
“如今拓跋顽身负重伤定会回撤,此时他们元气大伤,可乘胜追击,闻连烨,你带徐中行和赵硕,领兵一万按照今日部署继续追击。”
“徐中行。”
裴淮瑾看向他,“你一切听闻将军指挥,记住,这次追击,你就代替我的位置。”
徐中行看着这张酷似曾经的裴鹤枕裴小将军的脸,不禁眼底盈了泪,重重点头,郑重道:
“是!”
一旁跟着的赵硕目送着裴淮瑾的背影离开,大嗓门也染上了哽咽:
“他娘的!方才我和北羌蛮子干仗的时候一回头,还以为咱们骠骑将军又回来了呢!”
曾经的裴鹤枕对赵硕有知遇之恩,将他从山匪头子带入正途,悉心教导他、提拔他,告诉他做一个好人。
他从此不再带着家人颠沛流离,还用从军挣到的银子给妹妹买了漂亮衣裳和她从小就想要的胭脂水粉,也让从前她羡慕的好闺蜜羡慕起了她。
而那个曾经教他识文断字、骑射作战的少年将军,却在那一次的战役中再也没回来。
那次他离他不过一人的距离,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悔恨了整整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