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丞相……”
“丞相有话要问我,他自会开口!陛下听得懂,太后也听得懂,他们自会秉公,要你在这里多舌什么!”
那汉人翻译被她骂得冷汗涔涔,方才的志得意满一眨眼便荡然无存。齐木格没了翻译,和步察巴合几个都忍不住茫然的表情。只这一刻,气势便弱了下来,明绰昂首直视齐木格,又问:“丞相还有话吗?”
齐木格恼怒地朝那翻译喝了一声,他讷讷地应了一声,刚要张口,乌兰徵突然道:“把他给我
拖出去!”
马上便有人进来,把这汉人翻译摁住带走了。齐木格恼怒不已,和步察巴合、贺儿薄三人扬着声音叽里呱啦地只是对乌兰徵闹。原本这个时候段太后肯定要反驳几句了,可是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明绰一眼,闭上了嘴。
几个人闹了一会儿,见段太后不理睬,萧夫人又听不懂,乌兰徵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终于安静了下来。
明绰不卑不亢,直视着乌兰徵:“我可以说话了?”
乌兰徵把那盒铅粉扣在桌上,发出“咄”的一声:“从来就没有不让你说话。”
“陛下真的信我会对额雅下毒手吗?”
乌兰徵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不信,明绰看得出来,他只是生气。明绰心里如电闪过,飞快地琢磨他在生什么气。他们本来是要处置斛律氏的——不用说,一定是伺候额雅的人供出了斛律氏曾经给过避子汤。但是乌兰徵真的会这样好糊弄吗?他心里明明也很清楚子贵母死的旧制,根本就不该相信有任何人会害额雅。
所以他生气。明绰想明白了,正是因为他意识到了额雅也许是自己喝下的堕胎药,段太后和齐木格越是要把一切的事情都推到某一个人头上,他就越是恼火。
见她不答,乌兰徵便没好气道:“怎么?堵上了丞相的嘴,你又不说了?”
明绰一昂首:“我没做。陛下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乌兰徵怒极反笑:“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我说了没毒……”
“没有毒,那御林苑当日,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梁芸姑适时地插了一嘴:“陛下容禀,这素白铅粉是顶好的工艺,在建康能卖千钱之价,非王公贵妇不得用,岂会有毒?只是长公主自小用了这些脂粉就会起疹,实是个人体质不同而已……”
乌兰徵打断她:“从小就会起疹?”
明绰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乌兰徵在想什么。又一个宁肯自残躯体的女人。他是西海人的可汗,汉人的皇帝,但满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肯为他生继承人,他要立的皇后原来也不仅仅是嘴上讨厌他。太后,丞相,国家柱石,左膀右臂,心里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全都只顾着盘算自己的利益,在他面前假惺惺地演这场戏。
“好。”乌兰徵眼底突然泛出了一片红,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好。”
段知妘看起来很担心,轻声道:“陛下……”
乌兰徵突然转头朝她发作了起来:“那药方上写的是汉文,开的是红花,你说是斛律氏给的?!”
明绰心中一紧,那药方确实连她也不知道是额雅从哪里寻来的。当时她一直攥在手中,去长霄殿的时候也给太后看了,所以那汉人大夫一来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浪费更多的事情。很显然,这药方乌兰徵也已经看过了。
段知妘被他这一通声色俱厉吓了一跳,一时竟没说得出话。斛律氏立刻又扑上来,刚哭出一声,乌兰徵就转头喝住了她:“你也住口!那避子汤是你给的总没错!给我查,凡是宫里藏了这种东西的,都斩了!”
太后马上跪下:“陛下息怒!”
连她都跪下了,齐木格几个简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但乌兰徵的表情和语气显然不是闹着玩儿的,几个人一合计,赶紧也跟着先跪了下来。
“还有,到底是谁给了她这堕胎方,”乌兰徵理都不理他们,继续道,“给我严查——”
他话音未落,明绰已经提高了声音怒道:“是我,行了吧?”
乌兰徵猛地抬眼,段太后也惊愕地转头过来,连使眼色,但是明绰一时气得什么都顾不得了,挣开了梁芸姑,直视着乌兰徵的眼睛,冷笑了一声:“陛下也说了是这是汉文方子,那除了我,还能是谁?何必还查,杀了我就是!”
她话音未落,乌兰徵已经两步跨到她面前:“你以为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