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站在雁门城头的,是程不识的父、兄。
父兄本为军卒,戍守城墙是应有之理。
只是不久后,程不识便在墙,看见了自幼读书的堂兄、手脚无力的叔伯。
程不识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这些人上城墙。
后来,程不识才得知:当时的情况,逼得雁门守将不得不孤注一掷,将雁门城所有及冠,且接受过军事训练的男子,都给堆上了城墙。
再后来发生的事,世人就都知道了。
——雁门程不识,陇右李广,两位少年相隔上千里,却在同一场战争中鸟哨成名,一鸣惊人。
在陇右,李广箭无虚发,连连射杀匈奴贵族,使得匈奴入侵大军出现骚乱;
而在雁门,程不识却只做了一件事。
守城。
程不识清楚地记得,当自己被披上一件破烂不堪,且沾满血污的皮夹,被送到雁门墙头时,自己才十六岁。
父亲重伤下了城墙,兄长更是于城墙上失踪,大概率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程不识来不及悲痛——和当时,每一个雁门男儿一样,根本顾不上悲痛,只怀着半腔热血,半腔迷茫,登上了墙头。
程不识左右,时时刻刻都有人倒下。
几乎每一瞬间,都有黏腻的猩红血液,从不知名处溅到程不识身上,甚至是脸上。
血水糊住程不识的双眼,让程不识视线中的一切,都被蒙上一层好似独属地狱的猩红。
程不识不语,只一味的劈砍,移动。
慢慢的,防线稳住了,程不识便开始指挥。
幸运的是,程不识多年所学,并没有塑造第二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在程不识的指挥调度下,那一小段城墙,成了匈奴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登上的生命禁区。
“当心!”
“驰援!驰援!!”
“送伤员下墙,将城中老弱也都召来!”
“若城破,毋分男女老少,都死无葬身之地!!!”
那沙哑、低沉的呼号声,似乎犹在程不识耳边回响;
那游牧之民策马逼近,大军压境的景象,也犹在程不识眼前。
直到战后,匈奴人都推走了,程不识也还是彷如魔怔了般,不断地指挥战友填补防线漏洞,并把城墙外,任何想要登上墙头的人,都一视同仁的砍下城墙。
等确定匈奴人退走,程不识心中,那根始终紧绷着的弦悄然断开,程不识当时还不算成熟的身躯,也于墙头上轰然倒塌……
“最是热血少年时啊……”
“不知不觉间,那一战,竟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