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公子哥簇拥着李稷走出来,口灿莲花地夸着,道是幸亏有晏之出马,否则这次势必铩羽而归云云。
李稷但笑不语,逗完蛐蛐儿,将金丝嵌宝提笼交给近旁人,道:“叫他仔细看着,再赔出去,爷可管不着了。”
“是是,这‘铁甲将军’乃是我家爷的心肝儿命根子,上次赔出去,属实是中了贼人的套。这次仰仗小侯爷拿回来,他只怕要砌个金屋藏着,断不敢大意了!”那人双手捧了提笼,不迭赔笑。
李稷不再说什么,倒是旁侧几人起哄,闹着要“铁甲将军”的主人请客。那家仆自是应了,笑说他家爷今日委实抽不开身,由他先做东在醉仙楼宴请诸位,待过几日他家爷得了闲,再来酬谢一番。
众人只想尽快喝酒庆贺,便也不在乎他家爷来是不来,异口同声应下。
容玉杵在人群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手心发冷,面颊则似火烧。徐令宜在观礼时见过李稷一次,认出他后,自是大吃一惊,错愕地看向容玉。
不是说在书房苦读?还特意买了徐记糕点铺的点心犒劳他?怎生一转头,他却出现在了赌坊这腌臜地方?难不成,先前的那些话全是在骗她?
不,不会。绒绒最是心口如一,断然不会撒谎,眼前这局面,必是李稷那大魔王在作妖。外界多传言他诡计多端,此番八成是他先糊弄了绒绒,再趁她外出偷溜出来撒欢。
徐令宜义愤填膺,有心替挚友出气,待看回李稷,又心头发憷,便拉了容玉,咬牙道:“哼,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绒绒,我们走!”
容玉却不动,深吸一气后,挣开她的手,迈步走出人群,直逼李稷。
徐令宜、青穗皆是一惊。
却说赌坊大门外,众人勾肩搭背,搂了李稷便要走,来运忽地踅身冲回来,惊恐地道:“爷!”
话声甫毕,一人来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唬得众人一愣。定睛再看,却不过是个女郎,头戴紫纱步障,身着沉香色遍地金妆花缎子比甲、大红宫锦宽襕裙子,修颈削肩、蛴领楚腰,端的是美丽淑雅。
众人先是怔住,旋即两眼放光,有胆儿肥的谑笑起来,有心出言调戏,却被同伴捂了嘴,甩着眼皮示意他看李稷。
李稷杵在众人中间,神色已然变了,双目定定地盯着女郎,嘴角僵硬,瞧着有几分慌张,少顷才道:“夫人?”
这声问候一出,众人更是鼓睛暴眼,齐刷刷看回女郎,隔着紫纱,自是看不清她容颜,只听得她柔声道:“夫君。”
众人恍然,暗道此女原是李稷刚过门的妻子,先前欲调戏那人面色霎白,悄悄往后躲,余下几人也莫名心虚,不约而同往后退。
上次在入云楼欢聚,李稷一待便是数日,明仪长公主几次派人来催都没用,待这位少夫人出马,面都没露,便唬得李稷乖溜溜走人了。
大伙皆是在爷娘棍棒底下讨生活的,惯会看人眉眼高低,认得出哪个是软柿子好拿捏,哪个又是阎王爷惹不得。像眼前这一位,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娴静柔美,婉约动人,可是能拿住李大魔王的,安能是小角色?
思绪纷飞间,李稷再次开口,话声里有几分挤出来的笑意,道:“夫人与友人吃完茶了?”
“是。”容玉语气不变,似乎也有笑意,“夫君呢?尽兴了吗?”
“尽了。”李稷道,“正打算去茶楼接夫人一道回府呢。”
众人屏息,皆知这是信手拈来的谎话,只不知是否能蒙混过关。
容玉袖手而立,隔着紫纱看他,何尝不知他是在撒谎,憋在胸口的郁气几乎要冲出喉咙。她咬了咬发抖的嘴唇,恢复笑声,道:“好,那便回吧。”
李稷点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转头辞别狐朋狗友,与她并肩走了。
“这般瞧着,嫂夫人也没多凶悍。”
“你懂什么,这温柔刀才是厉害,所谓‘绵里藏针’、‘笑里藏刀’,招招杀人不见血。不然,晏之能被她治得这般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