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更让人心中不安的,还有大家离开的方式。
明明一国质子回国,两国之间的官方应该有文书的正式交换和审批,而后还要举行大规模的告别仪式和典礼,这代表的也是国家之间的关系和体面。
就算赶上西昌君主易位,发生变乱,新君那边一时半会腾不出精力来,他们也并没有什么非得立刻离开的急事,这么多年都住下来了,再等些日子也没什么不成。
结果现在却走得这样仓促和没头没脑,简直就像落荒而逃似的,谁心里不犯嘀咕呢?
这当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内情,别人不知道,鄂齐心里却大致是有数的。
他听见了陛下派来那些暗卫跟主子之间的对话,并且得知,是棠溪公子给主子下了药,又联络了昊国的暗卫,硬是把主子给逼走的。
想到这里,鄂齐不禁睿智而深沉地叹了口气。
从主子起初不懂爱的时候,他就早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啊。
他能够想象管疏鸿会受到多大的打击,所以做好了殿下会发疯的准备。
可管疏鸿所乘的马车中却安静的要命,似乎没有半分反抗的意图,这却反倒令人心慌。
鄂齐担心了一路,又不敢打扰,终于到了停下来歇息,该用些饭食的时候,他才找到了理由。
鄂齐轻轻敲了敲马车,掀开了帘子,低声道:
“殿下,用些饭食吧。”
他说着,将食物和水轻轻放到桌子上,又暗瞧了管疏鸿一眼,只见他抱臂坐在马上的阴影里,目光也不知道定定的瞧着哪里,神色憔悴,苍白的脸上犹带泪痕。
鄂齐跟随他数年,从未曾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觉暗暗心惊。
但就在这时,管疏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竟笑了笑,反倒说:
“你瞧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刻了匹马,还写着我的名字,肯定是阿珣干的。我又不属马,也不知道他成天想些什么。”
他指的是自己对面马车车壁的位置,原先棠溪珣总爱坐在那里。
鄂齐听他语气跟平常无异,甚至带着几分宠溺和温柔,心中更是惊恐,怕管疏鸿其实已经疯了。
他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难过,又叫了一声“殿下”,劝说道:
“一切总会过去的,殿下您也都把能做的尽力去做了,现在会与棠溪公子分开,也只能说是没有缘分,怪不得谁……”
管疏鸿却道:“谁说我们分开了?”
鄂齐一怔。
管疏鸿却看着对面的座位,想到棠溪珣每次上马车的时候总是喜欢窝在那个挡风的角落里待着,所以他把那边的座椅和墙面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
现在,垫子有点翘角了,他才看见棠溪珣背着他偷偷画了这个东西。
他宁愿看一辈子。
仿佛依稀还是昨天,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