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妹妹,你这小师父还会检尸?”
夜色已深,尸阵之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伫立,一个倾身在焦尸上摸索,一个袖手执灯旁观,也幸而这些尸体经日未腐,否则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骇人。
燕真掩着鼻子站在白蓁蓁身边,见薛婵手段利落,忍不住出声相问。
白蓁蓁望着薛婵,“我小师……我小师父极擅外创。”
燕真了然,“也是,江湖中人受伤,大都是被那些冷锐利器所伤,会治,便也会认,但说到底查命案和治病还是不同,她能行吗?”
白蓁蓁这下不答话了,燕真自讨没趣,耸耸肩也闭了嘴。
时间在呼吸之间流逝,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薛婵才拍拍手直起了身子,“呼,这么多尸兄,也真是费劲——”
她长出一口气,又动了动酸痛的腰背,再手背一抬,将凝在下颌处的汗珠儿抹了去,做完这些,她又深呼吸几下,才算初初缓过劲。
燕真忍不住道:“薛姑娘,你这身子怎么瞧着很虚啊。”
百药门虽为医家,却也有独门武学,门中弟子自小苦修,这一点在一旁的徐婆婆身上便尤为明显,但很显然,薛婵在劲力上连花甲之年的徐婆婆都比不上。
薛婵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只看着谢雪濯说下定论,“谢少盟主,蒋旸确是那傀仙控着千翎门大公子所杀,不过除了他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死于旁人之手——”
她语气中很有几分疲惫,谢雪濯不动声色道:“说下去。”
薛婵指着蒋觅的遗体道:“蒋觅很像‘饮剑自刎’,但谢少盟主想必看过了,他颈上伤口在左侧,即便是被控之下自刎,伤口也该是左深右浅,但眼下,这伤口却是左浅右深,这不合常理——”
燕真在旁听见,先拿起桌上长刀往颈侧横了横,又从袖子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薄册翻看,很快赞同道:“是了是了,下刀处着力最重,越往反侧越弱,那说明了什么呢?”
薛婵道:“说明是有人站在蒋觅身后,自左往右,将其割颈而亡,如此自是想造成他自刎的假象,但事出紧急,他下手极重,也没想到那千翎门总坛依水而建,大火未将尸体烧成焦炭,这些伤口上仍能看出玄机。”
燕真意外道:“你是说……初五那夜里除了赤衣傀仙,当真还有第二人去了落山湖?那此人与赤衣傀仙可是同伙?”
薛婵摇头,“自然不是,这一点,可以从青竹帮被灭门上来证明——”
燕真迷惑着,谢雪濯眼底波澜闪动,一错不错望着薛婵。
薛婵走到刘旺生遗体身边,“首先,刘长老这自刎之伤也颇为怪异,他的伤口极深,几乎切断颈骨,这不管是自刎还是‘被控自刎’都不合理。”
“自刎之人心怀恐惧,受伤的刹那,便会因疼痛而收力,少有能自己切断自己颈骨的。而凶手若真以丝线控傀,傀儡杀招当多为大开大合,方能避免丝线交缠受制,而自刎需反侧横刀,丝线受制的情形之下,其力道本就会大打折扣。”
薛婵说话时,落在身侧的指尖随之勾动,谢雪濯一眼扫过,虽有些莫名,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燕真又在那薄册上翻看,“对对对,真是这个道理!”
薛婵失笑,又道:“当然,如今武林虽是衰微,但也不能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傀儡功,因此,我们还得再看帮主魏伯泰之伤——”
她走到魏伯泰遗体旁,“魏伯泰身上的致命伤在心口,这是刀伤,行凶之人贯穿其心脉,一刀毙命,如果猜得没错,这伤还是刘长老的长刀造成。但怪就怪在,除了这一刀致命伤,魏帮主身上其他几处刀伤皆不合理。”
“其左臂之伤,乃是上深下浅,似是行凶之人自上而下劈砍而成,其右侧肋下,乃是自下而上刀尖挑刺而成,其右肩,还有一处深可见骨之刺创,除了这些,其他的浅层伤与挫伤被大火焚尽,暂可忽略不计。”
燕真听得脸皱作一团,转头一看,谢雪濯一副讳莫如深之状,显然已明白了薛婵话外之意。
燕真急得抓耳捞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又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