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的薛婵歪着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月前的正月初五夜,武川城外的千翎门邀铁掌帮聚会之时被同一人血洗,有幸存者瞧见,那行凶之人乃是个红裙墨发的妙龄女子。
此女不使刀不用剑,而是操着银线鬼头针,纵活人为傀儡,一夜之间,灭了两帮主力五十多口,据千翎门活下来的小公子说,他亲眼看见那妖女控着自己亲哥哥杀了自己父亲,他哥哥一剑又一剑,活活刺了他父亲三四十剑才将其杀死。
纵子杀父,简直反悖人伦毒到极点,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帮众死于非命。
此事一出,不仅岭南,整个江湖都为之震动。又因那女子控活傀儡的身法利落曼妙,似舞姬起舞,传来传去竟传出一个“赤衣傀仙”的别号。
而谁也未料到,仅仅十日后的正月十五夜,据此地五十里的青竹帮也被屠灭。
青竹帮以收养孤寡乞儿立派,仁名远播,这一次,那赤衣傀仙大开杀戒,竟连帮中三五岁的幼儿都未放过,实是人神共愤。
岭南十三门素以洗剑阁为尊,出了这等连环灭门惨案,阁主凌千山立刻召集诸派共议诛邪追凶事宜,眼下几派齐候在此,正是在等洗剑阁之人接应。
见薛婵神色复杂,少女幽幽问道:“小师姨,你在想什么?”
薛婵似笑非笑的,抚了抚她发顶道:“在想我是不是得去普渡寺拜一拜,怎么过了这几年了,我还是动不动就要替人……”
“看,洗剑阁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马车之外嘲哳起来。
薛婵闻声朝北望去,果见城内有五六个靛青袍、金玉剑的年轻弟子策马而来,他们一路疾驰,道上百姓敬畏避让,待驰出门洞,茶肆内的江湖人士也出来相候。
看清领头之人,薛婵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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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久等了,在下洗剑阁凌景和代义父迎诸位入城!”
凌景和二十来岁,宽眉方额,声若振玉,勒缰后只在马背上抱拳行礼,到场的几派人士随之还礼,并不以为忤。
见了一圈礼,凌景和看向茶肆外的马车。
这马车青帷宝盖并不起眼,车檐下却挂着书有“百药”二字的木牌,他催马上前,“马车里的可是百药门白门主?”
待到车窗前,凌景和愣了住。
马车里坐着二人,靠近车窗的是个双十之龄的年轻女子,此人着海棠纹红裙,披月白竹枝纹斗篷,墨发如云,身段挺秀,但她不知为何戴着张精巧的白玉面具,将大半张脸都遮了住,虽看不清样貌,但只瞧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便叫人神之为夺。
“百药门白蓁蓁,身有残疾不便见礼。”
凌景和正瞧着薛婵,冷不防薛婵身后的雪衣少女开了口。
他看过去,便见白蓁蓁十二三岁模样,五官秀美,尚余稚气,可她通身素白,连发髻上都带着一朵白兰,更令人不适的是她面上毫无血色,双眼亦黑洞洞的,再加上阴沉语气,鬼气森森的让人心底发毛。
凌景和意外道:“怎是白姑娘——”
白蓁蓁道:“父亲母亲有事在身,我代为前来。”
凌景和便又看向薛婵:“这位姑娘是?”
薛婵这时已是一派潇洒大方,含笑道:“凌少侠有礼,在下薛婵,是我们小门主的针道师父。”
凌景和暗暗奇怪,白蓁蓁的父亲乃是有“玉面寒针”之称的百药门门主白若寒,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年轻女子为针道师父?
他盯着薛婵的面具,“姑娘为何不用真面目示人?眼下多事之秋,在下不得不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