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如墨,冷月清寒。
狂风大作的绝顶小道上,血衣斑斑的程壁月正艰难奔逃。
万灵山地处西夷腹地,千峰列戟,万仞插屏,三十年前,血衣楼凭地势之险,占为总坛所在。
后来血衣楼仗邪功《万毒归元经》与至宝“鬼主玉棺”开宗立派,不仅吞灭西夷巫毒教各支,近十余年更野心勃勃祸乱中原武林,所酿惨剧数不胜数。
至去岁,六大派之一的苍梧派,被血衣楼主南宫霁设计屠尽满门,武林正道愤而结承天盟,半载筹谋后,于半月前率千余武林豪侠前来诛魔,经七天七夜不死不休苦战,终将魔教妖邪诛杀殆尽。
“咳——”
一声猛咳,程壁月唇间又涌出血色。
她脚步踉跄着抹去,不禁惨笑。
初初围攻万灵山时,她还是除魔卫道、以一挡十的武林年轻一代魁首,但大胜后短短三日,她便已成了勾结魔教,杀尊师、夺至宝的武林叛徒。
最可恨她竟信了正道侠义,以为他们会给她一个公道。可等着她的,先是下毒暗害,接着便是一桩又一桩的栽赃与日夜的酷刑折磨。
小道怪石嶙峋,两面绝壁,身后脚步声与呼喝声越来越近。
周身关节痛的钻心,丹田气海也在难抑地衰弱,她喘着粗气,满是血痂的指节握紧太阴剑,一刻不歇地往前路急奔。
三五丈后,她一颗心猛沉下去——
只见这羊肠小路竟是绝路,山道极北断崖处,只一座四面当风的黄梁木楼赫然立在突悬崖石之上。
她无路可选,待至亭前,“断魂台”三字赫然入目。
血衣楼功法残忍,素以活人试炼,万灵山总坛多见“百鬼窟”、“噬魂洞天”之凶地,然穷途末路逃至此处,倒像是老天爷冥冥中已定好她的下场。
她冷笑一声,一股悲怆涌上心头。
“程壁月,你这妖女——”
身后忽地飞沙走石,阴风飒飒。
“你已无路可逃,还不解剑就擒?!”
她转身看来,目光所至皆为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武林英豪。几家掌门、帮主领头,年轻弟子缀后,他们襟前诛杀魔教的残血都还未净,可此时个个形如鬼魅,面目扭曲,仇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恨不得拆她骨噬她肉。
“程壁月,鬼主玉棺到底在何处?!”
有人等不及喝问,又道:“程壁月,你先勾结魔教,害的苍梧灭派,如今又杀师叛门,可谓罪大恶极,但只要你交代鬼主玉棺下落,我们念在你年纪尚小,可对你网开一面。”
夜风刀子般刮过面颊,她执剑而立,面无表情。
见她不应,一白袍玉饰女子道:“程姑娘,你师父看守鬼主玉棺,只你一人见过她,那密室守卫森严,你的香囊也遗落在场,谋害她的凶手除你之外再无第二人选。你老老实实交代玉棺下落,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我漱玉宫让你死个痛快。”
“阮宫主可莫要对这等奸徒心软。”
又一灰袍老者上前,“去岁苍梧灭门,便是她为魔教内应才成了事,如今魔教已败,她放走南宫霁与傀蛊翁不说,还为夺鬼主玉棺杀了养大自己的师父!此等心狠手辣、背弃中原武林的孽障,若不千刀万剐,何以平我等同道死伤之仇?这两日我们对她还是太过手下留情了,若知她还能逃,便该早些废了她!”
桩桩污蔑她这两日听了无数,但那叫嚣声还未断。
“此前顾念她是仁侠程砚安之女,可如今才知她母亲竟也是魔教中人,魔教女子不知廉耻,说不定她根本不是程氏血脉!”
“行事如此狠辣,她定是魔教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