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大门敞着,廊下只有几个庶仆在打扫。陡然听见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几人齐齐回过头,见是裴皎然不由微愕。连忙停下手上动作,上前敛衣行礼。
“裴相公。”为首的仆役低声道,声音里透着几分敬畏。
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裴皎然颔首,移步往政事堂的公厨走。晨光穿过窗棂,在她深紫色的官袍上投下斑驳光影。她步履从容,腰间鱼袋轻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公厨里已备好朝食,几名低品官员见她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裴皎然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下,慢条斯理地啜饮一碗胡麻粥。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捏着瓷勺的姿势优雅而克制。
瓷勺与碗沿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裴皎然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放下筷箸,算着时间差不多,动身前往太极殿。
朝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裴皎然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焦虑或深思的面孔。夏风掠过殿前广场,掀起她官袍的一角。然而直至上朝的时辰过去许久,也未见到魏帝的身影,就连原正则也不曾出现。有人开始不安地踱步
睇目四周,听着朝臣们的议论声。裴皎然偏首望向贾公闾,浅浅勾唇,眼中淌出几分轻慢来。
“传陛下口谕,近日圣躬违和,暂免常朝,诏百官修省。”
原正则的嗓音从殿内传出,引起人群一阵骚动。裴皎然不由皱眉,拢在袖中的手攥紧成拳。她敏锐地捕捉到贾公闾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朝臣们面面相觑,片刻后齐齐躬身:“臣等领旨。”
原正则宣完口谕,目光在裴皎然脸上飞快地扫过,随即转身退回殿内。殿门再次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裴相。”贾公闾踱步而来,紫袍玉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看来今日又要劳烦我们几位老骨头处理政务了。"
裴皎然不动声色地松开拳头,面上浮起一抹浅笑:“贾公言重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就是分内之事。”
贾公闾眯起眼,目光如刀般在裴皎然脸上刮过。这位年仅二十多岁就登上中书令之位的年轻人,是他亲手放纵成长出的蛟龙。那张过分清秀的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不出半点真实情绪。既然陛下免朝,诸位同僚不如先回各自衙门处理公务吧。"贾公闾环视众人,和蔼地说道。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裴皎然正要转身离去,忽听贾公闾又道:“裴相、岑公,京兆尹张赟有急事要禀报,不如一块去听听。”
裴皎然正背对着贾公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转身时已恢复了平静:“哦?京兆府的急事么?”
一旁的岑羲,理了理衣袖,“走吧。”
三人各怀心思地向政事堂走。夏日的风穿过宫墙,带来一阵花香。裴皎然走在最后,紫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腰间的金鱼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政事堂里面,庶仆们已经备好了茶水和点心。身着绯袍的张赟站在廊下,佝偻着腰,静候几人的召见。阳光落在他身上,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就连官帽都有些歪斜,显然是匆忙赶来。
“下官京兆尹张赟,求见三位相公。”张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绯色的官服前襟已经湿了一片。
和岑羲互换了个眼神,裴皎然看向贾公闾道:“看样子是出了大事。进来回话,去给京兆尹倒盏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