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报信的小厮颤抖着声音道:“将军,李公公他、他已经进来了。”
“老子看得见!”严铁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蠢货,他又没老眼昏花,人都走到跟前了,怎么可能看不见。
只见太监总管李全福领着仪仗队,步履沉稳地踏入前厅。
他身着绛紫色蟒袍,手持拂尘,面白无须,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势。脸上虽挂着憨态可亲的笑容,但总让人心里发怵。用严令武的话来说,宫里就是死人太多了,成天阴气森森,就连这些奴才都是一脸死鬼的表情。
李全福抬眼,迅速扫过全场。前厅中央尚未撤下的活雁,地上那些显眼的礼盒,还有本不该出现在将军府的周铭。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严铁山心头猛地一颤,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来问责的?
他连忙起身迎上前去,抱拳道:“李总管大驾光临,快请进。”
周铭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仿佛是被捉奸在床一般,心虚得很。他下意识就想往后缩,但李全福是代表皇帝来的,他要是躲了那就是大不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严铁山一起躬身行礼:“不知李总管驾到,有失远迎……”
李全福笑容不变,装作才看见他的模样,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哟,周司业也在?真是巧了,严将军府上今日倒是热闹。”
严铁山头皮发麻,只能干笑着含糊道:“啊,是,周司业今日过府是来做客的。”
周铭也连忙附和:“正是,与严将军闲谈几句。”
这借口找的着实不高明,一位是国子监司业,另一位是粗鄙武夫,他俩有什么可聊的,纯粹鸡同鸭讲。
两人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拆台一般,角落里那只系着红绸的大雁,突然不合时宜地引颈长鸣:“嘎——嘎——”
声音嘹亮又突兀,在寂静的前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完全是嘲笑他俩的拙劣表演。
“……”严铁山。
“……”周铭。
两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恨不得当场把那扁毛畜生的嘴给堵上。
严铁山立刻眼神示意,低声呵斥:“还不快弄走,惊扰了贵人怎么办?”
两个健仆慌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将这只扑腾抗议的大雁抬了下去。
李全福仿佛全然未觉这尴尬气氛,脸上依旧挂着弥勒佛似的笑容他目光再次掠过那些扎着红绸的礼盒,心中早已明镜似的。
这哪里是闲谈做客,分明是在行纳采之礼。
但他面上却只做不知,反而轻轻颔首道:“原来如此。严将军,周司业,不必多礼。咱家今日前来,是来宣旨的。”
他顿了顿,看着将军府下人已手脚麻利地在厅中设好香案,这才从身后小太监捧着的锦盒中,郑重请出一卷明黄绫锦。
“圣旨到——严铁山及其家眷接旨!”李全福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而充满威严。
严铁山心头狂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他来不及多想,连忙率领闻讯赶来的严家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周铭也吓得魂不附体,跟着匍匐在地,头深深埋下,心中叫苦不迭,只盼千万别牵连到自己。
香案香烟袅袅,李全福立于案前,尖细而清晰的声音响彻整个正厅,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婚姻乃人伦之大,王道之始。兹有大将军严铁山之女严令蘅,娴雅端庄,德容兼备;丞相裴鸿儒之幼子裴知鹤,性资敏慧,文采斐然。二人年岁相仿,门当户对,堪称良配。
朕承天命,抚驭万方,乐见臣工和睦,文武相济。特旨赐婚于二人,以成佳偶之美,择吉日完婚,缔结良缘。
尔等宜体朕心,恪遵礼制,同心同德,共效于飞。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