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严令蘅脚步匆匆,没敢从严府正门进,拐到西侧门,直奔自己的闺房碧玉阁。
碧玉阁的造景甚是讲究,院中几株晚开的玉兰花,在柔和的春风里摇曳着,檐角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总算将市井的喧嚣彻底消散。
推开雕花楠木房门,一股清雅柔和的暖香扑面而来,瞬间抚平了她紧绷的神经。
大丫鬟秋月早已候在门内,见她进来,立刻迎上前,手脚麻利地替她解下外罩的圆领锦袍,身后捧着裙衫半臂的二等丫鬟们,纷纷上前,伺候她换衣裳。
“姑娘。”秋月替她整理裙摆,轻声通禀,“夫人房里的柳妈妈方才来过了,问您歇息得可好,午膳想用些什么?”
严令蘅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怎么回的?”
“奴婢说小姐早起有些乏,正歪在榻上看书呢,午膳想清淡些,熬点莲子粥就成。”秋月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手心有些汗湿,“不过,柳妈妈走时,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奴婢瞧着像是察觉了什么。”
严令蘅指尖一顿,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她今日能溜出去,全仗着母亲今日要出门,与几位相熟的夫人请去寺庙上香。她特意算准了时辰,在母亲出门后才换的男装,娘这么快就回来了吗?竟然还派人来找她。
“坏了!”严令蘅低呼一声,霍然起身,“快,秋月,替我梳妆。春花,把窗都打开通通风。”
她心里飞快盘算着,娘最是精明,若让她察觉自己女扮男装跑去榜下捉婿,定要念叨她不知礼数,有失体统。说不定还要关她禁闭,罚抄经文,她可不想被拘在闺房里过苦日子。
她立刻坐到妆台前,秋月手脚麻利地为她描眉画黛,再涂上脂粉。
严令蘅对着那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神里的锐利压下去,换上一副温婉柔顺,略带着几分天真懵懂的神情。
此刻,她穿着一件蓝紫色对襟衫,搭配一条嫩黄色齐胸襦裙,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海棠花,两条粉紫相间的披帛挂在肩膀和臂弯处,显得雅致又明艳。乌黑如瀑的长发挽了个元宝髻,两支镶嵌着红宝石的蝴蝶金钗,各插在发髻两边,脑袋微动蝴蝶就随着振翅飞舞。
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前,更添几分娇慵,分明是一个明媚鲜妍的美人。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子,用一种刻意放缓的温软语调,轻声念道:“‘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唉,春日迟迟,竟有些倦怠了。”
俨然一个伤春悲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
瞬间,镜中人气质大变,从那个挥斥方遒的风流俊公子,彻底变成了气度端庄大家闺秀,一双含情目温柔似水,气质高雅,见之忘俗,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就在她刚松了口气,准备起身去寻二哥严令武时,想瞧瞧他那边战果如何,外面忽然传来了丫鬟的通传声:“姑娘,夫人来了。”
严令蘅心头猛地一沉,刚舒缓的身体再次紧绷,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她强自镇定,迅速给两个大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稳住,自己则理了理发髻,脸上瞬间挂起恰到好处的乖巧笑容,迎向门口。
“娘,您不是去上香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严令蘅声音娇软,上前亲热地挽住亲娘的手臂。
来人正是严夫人——许清。
许清年近四旬,保养得宜,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名动京华的绝色,只是气质比年轻时,更显沉稳内敛,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
她一身藕荷色家常锦缎裙衫,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简单的碧玉簪,气质温婉沉静。
“嗯,半路遇到点事,就提前回来了。”许清拍了拍女儿的手,目光状似无意地在屋内扫过,最后落在严令蘅脸上,微微一笑:“阿蘅今日气色倒好。方才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严令蘅眨眨眼,一脸无辜,“就是看看书,赏赏花,秋月刚还说要给我熬碧粳粥呢。”
她试图转移话题,“娘,您坐。”
许清顺着她的力道坐下,端起秋月奉上的茶,轻轻撇着浮沫,语气依旧温和:“是吗?可我方才过来时,怎么恍惚瞧见,有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往角门处跑,怀里好像还抱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