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周颂南从暮色走到天黑,完全能理解他在干什么。是她的话,她也会这么做。
理解,这两个字决不能轻易说出口,因为大部分时候,人们只能远隔江两岸,互相蒙着眼说一句,我理解,我理解的。可是只有自己受着某一种苦痛,理解听起来更像隔岸观火。
所以她不会对任何人说。那一天,那一刻,她看着他。他们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可她从未如此深刻地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对张着巨口的深渊,报之以烈火。
成禾真那次没去见周颂南,只是把身上带的钱全都留了下来。
她总觉得,被迫投降的哪怕有一万人,她就是第一万零一个。而周颂南会是第一万零二个。
可是什么也不是,大家都只是人群中的某某。对失误无能为力,在有余力的日子里,只想一觉睡过天明。
她期待过的未来就是这样的。
那以前在期待什么?不知道。
一切回到过去的作品成禾真都懒得看了。她忍不住地会想,哪怕就是五年前,她遇见自己,能说些什么呢?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怕,以为自己手臂长一点,就能留住珍视的所有人。就能握住想要的未来。
现在,憋了一肚子没处发的火,烦得只想用手臂把遇见的倒霉鬼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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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颂南从二楼大步流星下来时,看到她被黑夜包裹的侧脸。一时间,有几秒的恍惚。她跟最初的第一面,竟没有太大分别。
他对她最开始的印象,是没有社会化完成的兽。他估计周锦生可能会很失望。从梁邮村回去后,并不建议把她接回周家。
这是种野生的,擅长夜行,蔫坏,又牙尖齿利的生物。
完全凭着本能生活。而且是不考虑后果的那一类。他年少的副业之一简直就是帮她收拾残局。
柯锦遥则完全吓到了,正想要报警,被他按了回去,他温声道。
“我来。”
周颂南说着,按住她的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他对成禾真动手的样子太熟悉了。有时候虚张声势,有时候杀红了眼。
握住她小臂的时候,周颂南俯身半蹲下来,黑眸微垂,抬起另一只手,微冷的掌心轻抚住她脸颊,低声叫了非常久远的称呼,用一种近乎冷静的诱哄。
“真真。再勒人要死了,手也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