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的倒影像是被精心装裱的油画,炭灰色三件套衣装严丝合缝地贴合挺拔的肩线,领口下是浆洗得发硬的雪白衬衫,连袖扣都选用了与怀表链同色系的珐琅蓝。
索夫洛瓦兄弟中,最为高大的是提姆,最为秀气英俊的是米克,希里安夹在两人中间,向来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一位。
今夜这般精致地整理后,希里安居然有些认不出自己了,和往日里那灰头土脸截然不同。
“看,我还是很有品味的吧?”
艾娃站在希里安的身后,一同望向铜镜中的身影,欣赏自己的作品,掐了掐希里安的脸。
在艾娃的一番精心打扮下,希里安居然真有那么几分气质出众的感觉了,仿佛是某个贵族家族的继承人。
但希里安腰间佩戴的长剑,又将这份气质撕得粉碎,充满了骇人的锐气。
“搞不懂,这种时候也要携带武器吗?”
艾娃探出脑袋,好奇道。
她试着劝说希里安放下长剑,在大家欢天酒地的时候,锋锐的长剑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不了,我参加不了庆典多久,逛一会我就得去巡夜了。”希里安摇摇头。
“那你可以把长剑放下,等一会巡夜时再带上,”艾娃提议道,“你想带着剑跳舞,但我不想……会撞到脚的。”
希里安将手搭在剑柄上,正当犹豫之际,艾娃贴近了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从下往上望,满是恳求与期待。
希里安觉得自己的心停顿了一下。
艾娃盘起长发,扎着鱼骨状的发簪,浅蓝绸裙像被月光腌渍过的海浪拖身后,如同一条游上陆地的金鱼,摇曳裙摆。
她很少会穿这件裙子出来,据说这是她母亲遗留给她的,在这贫瘠的白崖镇内,艳丽的东西总是很难长久存在。
艾娃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就这一次。”
希里安深吸一口气,卸下腰间的长剑,将它轻轻地依靠在了长桌旁。
“好耶。”
艾娃高兴地挽起希里安的胳膊,拉着他走向广场中央。
庆典不会持续太久,通常等两轮冷月完全升起之时,镇民们就会依依不舍地返回自己的家中,索夫洛瓦兄弟们则会走上高墙。
狂欢留下的狼藉会等到太阳重现升起时打扫,人们对一边清理,一边怀念昨天的欢愉。
于是,庆典开始了。
当第一支手风琴奏响走调的圆舞曲时,七十岁的寡妇突然提起缀满补丁的裙摆,将布满老年斑的手放在屠夫布满老茧的掌心。
他们旋转着撞翻装土豆的木桶,踩碎晒干的鼠尾草,直到有人发现寡妇的假牙在剧烈的晃动中飞进了喷泉池。
“跳啊!跳啊!“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声,嘶吼如火星溅进干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