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刀伤只草草包扎,上都的严寒冻得伤口阵阵抽痛。当时也不知怎的,被北停那突如其来的一吻激得血气上涌,心中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勇,一刀划下时竟未觉太痛。直至一夜过去,才疼得龇牙咧嘴,连呼吸都扯着伤处。
连日逃亡,发髻早已散乱不堪,衣食粗糙,宿无定所,人也确确实实狼狈了许多。待齐长歌传召入宫时,我只得勉强扯出个苦笑,脸上沾着灰土,踉跄步入宫门。
身后的北停眼神不济,有点雪盲,一脚踏空竟滚进道旁树林,顶着一头乱发和几片枯叶钻出来,腮帮子鼓着,满眼委屈想去摘头上的叶子。听得龙椅上一声轻咳,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老实低下头。
龙椅上的少年略带些地包天,眉目间却透着一股精致又傲慢的俊俏。谁能想到,搅动北国风云的,竟是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拜见陛……陛下。”我冻得嘴唇发麻,说话都不太利索,险些咬到舌头。自己先被这窘态逗乐,憋不住低笑两声,倒真像个被吓傻的落魄公主。
齐长歌向前倾身,仔细打量我几眼,眼中精光闪动,那是秦太后一脉相承的锐利。在场叁人皆流着她的血,无一个不善算计。
齐长君戴着帷帽隐匿面容,连双手都藏在宽袖手套中,唯恐暴露分毫。我偷偷瞥他几眼,我来,纯为是给他添乱来的。
“朕令后越亡国,郑王与昭阳公主杀了你所有亲人。”齐长歌语气玩味,透着几分鬼精的期待,“静恩公主说说,你待如何?”
若我真为静恩,当初就不该掌掴宁荷。可既扮了这愚笨嚣张的主,只得瞪大眼睛,摆出一副愣头愣脑的骄纵模样:“不过打了个吴中小小太守一巴掌,竟如此咄咄逼人!真是小肚鸡肠。陛下虽占我国土,却未伤我父皇母后,危难时刻反而施以援手,这才是君王应有的气度。”
这话显然搔到齐长歌痒处,他轻笑一声:“公主为何要打那太守?此举着实不值。”
“这……”我故作羞窘低头,嘴角却牵起抹回味般的笑,“只是看中一个漂亮男人,想讨来,那太守不肯,一时气急才动了手。”
若稍加打听便知,这位静恩公主荒淫无度,极贪男色,平日仗着五国盟约的利益过得顺风顺水,若非齐长歌掀起叛乱,也不至于落到要亲自强抢民男的地步。
殿内忽闻一声轻笑。
齐长君掩面嗤笑,连笑声都刻意拿捏着嗓子:“那公主日后有何打算?”
“自然是想过回从前的好日子。”我眼中放出光来,满是期待,“虽说‘乐不思蜀’不是什么好词,但只要能享福,亡国亡民又与我何干?”
齐惟的兵已伪装成后越残部,我是否该交出兵权?全交,恐自身更危;不交,又怕齐长歌生疑。
“那便赐公主府一座,静恩公主安心住下。”齐长歌得到兵权,语气缓和几分,“日后朕保你平安。”我对他已无甚用处,他自不会当场卸磨杀驴,且先放我走,日后再暗中下手。
我当即欣喜若狂,连连叩首谢恩。他摆手示意退下,北停上前扶我起身。我顺势将目光黏在他脸上,毫不遮掩痴态,离去时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做出卿卿我我之态。
这般难登大雅之堂的举止,恰是我此刻最需要的伪装。
既已向齐长歌交出兵权,待遇自然优厚。赐下的公主府原是某位王侯的宅邸,亭台楼阁无一不精,陈设用具皆属上乘。
才踏入府门,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脂粉涂得比墙还厚的男子便娇呼着“静恩公主!”扑将过来。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北停已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步,将我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