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七十七车架(上)
滤嘴咬得太深,烧燃的烟草灼烫在唇边。
顾形沉默了几秒,撂下眼跟前的记录仪,猛地起身把烟蒂碾在窗台的烟灰缸里面,站在窗边又就着还烁动着丁点儿火星的烟头续了一根烟,歪靠在文件柜上了了江陌一眼。
“哥们儿张嘴就来?韩律这左瞒右瞒地打马虎眼可不是一回半回……虽然在杨糖果案审讯期间,直接关系到案情的部分没搞过什么幺蛾子,但可信度属实是有点儿打折啊——秦肇平前头有个光荣退休的一把手老师,旁边有傍着个暂时退居二线的老丈人,自打当官儿以来,在这帮搞建设搞工程的小老板嘴里就没落过什么好话,韩律这踹一脚挤一管牙膏的,这线索抖落得可有点儿没轻没重了啊……”
“少下套,我可没踹他。”
江陌撇了下嘴角,烦躁地在自己的脑瓜顶上抓出了一个鸡窝:“韩律说他上门找茬儿的时候有准备,秦肇平把人约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饭馆,他怕小命不保,特意带了个迷你录音笔,锁在邵桀他们公司的保险柜里面,但那个锁是他和邵桀图好玩儿弄的什么双重虹膜识别的锁,我绕路去确认了一下,这个倒是没骗人,但是要是想打开看看这录音的内容真假,得走个流程办手续把人提出来。”
顾形耷下眼皮,忽然没头没脑地拎出江陌话里的一句含混:“约在了哪个饭馆?”
“坝庄。”江陌放下抬举的胳膊一甩肩,绕到顾形的电脑前面把音响稍微调大了点儿,听着音响里嘶啦变调的声音,拖着进度条挪到画面录制的一半:“……‘就要开发没开发完那块儿,生意还挺好的,好像还管那边阔道施工的盒饭呢,叫什么红姐饭店’……”
“秦肇平啊秦肇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拿捏不服管的小老板给自己铺路……也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顾形没直截了当地置以肯否,但话里话外显然认可占了大半,迎着窗口灌涌的热风吐了口烟,又被没等飘出窗沿就扑面砸过来的烟草味道熏得眯了下眼,忽然扭过头看向江陌那张纠结拧皱的脸:“这次直接跟韩律打交道回来,你觉得他的话能信吗?”
江陌胳膊一揣,扬头迎上她师父略带审度的视线,没答话,反倒质问似的倾身,抿着嘴唇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撇舍了肚子里盘算了几圈儿的委婉:“那师父你先跟我交个底呗,去年招新,有高局这么大一个‘黑幕’摆在那儿,怎么着也不至于把你放到最后去,乐天儿虽然那会儿不拔尖,但也不至于收尾撂底没人要……把他拽到眼跟前摆着,你是单纯图他爸的关系,还是局里其实老早以前就注意到了秦肇平?”
顾形噗嗤就乐,乜着江陌紧张兮兮的眉眼:“……憋不住了是吧?”
江陌被她师父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敲打得泄了半口气下来:“乐天儿是个好孩子。”
顾形眉毛一扬:“救你一命就是好孩子了?”
江陌脖子一梗咂了下舌尖儿:“这一年师父师姐白叫了?!好赖看不出来我这身儿衣服白穿了……”
顾形照旧没正面回应,虚头巴脑地跟江陌兜圈:“我是提醒你别先入为主,直觉归直觉,但总不能脑子一热就往前冲,小心一头扎进去拔不出来。”
“想先让我确认韩律的情况就直说,还七拐八拐地想把我绕里面——”江陌鼻子一皱,没声儿地嘀咕了一嘴,被顾形一个脑瓜崩儿惩罚似的弹得脑袋里嗡嗡响,“韩律的话,单纯的描述我觉得问题不大,他多少有点儿尝试,知道甭管是不是正经问讯,在警察面前撒谎肯定没好处……但涉及主观情感的部分就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