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仲琛犹豫了很久。
但不管是赢高治还是李北玄,都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都他们知道。
此刻的沉默,才是真正的考验。
崔仲琛不是什么毛头小子。
他是清河崔氏的大宗主,是士林共推的门阀领袖。
能在尔虞我诈、朝局诡谲的风浪中屹立数十年,哪有一步不深思熟虑的?
他若是一开口就点头,那反倒要当心他到底还藏了多少手。
所以此刻的沉默,反倒是信号。
说明他真在思考,真在权衡,而不是玩什么虚与委蛇的把戏。
于是赢高治低头不语。
而李北玄则干脆闭目养神,仿佛在给这位百年世家的族长,一个体面的、可以体面投降的缓冲期。
堂中气氛寂静而凝重。
终于,崔仲琛缓缓开口了。
“李公子。”
他声音很轻,轻得仿佛老了十岁。
但字字清晰,透出一种认命之后的平静。
“您说得没错。”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两全之计。”
“要么保全名声,要么保全人。”
“可人都没了,要那名声也没用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抬眼看向李北玄,眼神复杂。
“老夫年少时读《春秋》,总以为春秋笔法,不过是修辞游戏,然而真到这个年纪,才晓得,微而显,曲而正,才是权谋本色。”
“今日之局,崔氏若想存,就不能再做糊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