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威一听这话,抓了抓脑袋。
仍有些没转过弯来:“可……伯爷,那人不是都放回去了?这时候再盯着,会不会有点……那个啥?”
李北玄看他一眼,语气平静:“盯着,不是抓人。”
“他要真是如他说的那样,不过是个为了吃饱饭、活命逃荒的小地主,那我们既然给了他吃喝、又没剥夺他房产,他就不会再跑。”
“他会老老实实地回家,安安分分地喝粥过日子,等我们后面分发种子、招募开荒,他可能还会报名,混个活口、挣点口粮。”
“那时候,你再不盯他都没事了。”
李北玄说着,语气却慢慢沉了下来:“但,如果他还有别的目的,是为了别的事才跑的,那就算城里有饭吃、有屋住、有官差照拂,他也会继续想办法溜走。”
“因为他压根不是为了苟命而跑,他是……另有所图。”
冯威一怔,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凝重:“那……您是怀疑他是什么人?奸细?眼线?还是别的?”
李北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半靠在长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
屋中沉默片刻,他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崔氏的人,但从名字、话术、反应来看,这人肯定读过书,有点见识,也受过系统教养。”
“这样的人,在晋阳,不算多。”
“冯威,你是种过地的,我问你,像崔光耀这样的,家里有个二三十亩地,养着两家佃户,还有几家铺子的小地主,会说话这么有条理吗?”
李北玄说着,一字不落的把崔光耀之前对他们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冯威听着,眼睛越来越圆。
等李北玄把那番话复述完,才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挠着脑袋半天没吭声。
“……不太像。”
“哪儿不像?”
冯威沉吟着道:“咋说呢,咱不是没见过地主。像咱们村那边,哪怕是最有钱的李老爷,满嘴也说不出那种话。”
“你要问他地是怎么丢的,他大概会先骂娘,然后叹气,再骂娘,顶多讲几句‘佃户都跑光了’、‘年景不好’、‘贼老天折腾人’这种话,哪像他?”
“像他那样说得那么清楚,一件一件往外摊,里头还掺着文绉绉的辞,什么‘耗着不是活着’,‘门庭凋敝’,他连‘饿殍遍地’这个词儿都知道诶……我寻思着,他说话那腔调,像是读过书的。”
李北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没错。”
“一个真正怕死逃难的小地主,哪有这个心气儿,跟我们一字一句铺陈背景?他要么结巴,要么情绪失控,哪怕是跪地求饶,也是哭着喊着说几句,顶多求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