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湮灭,绝对的真空。
深坑中心。
会长的长发在无形的能量乱流中飞舞,脸色苍白如纸,他整条右臂的衣袖已经化为飞灰,手臂皮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鲜红的血液正从裂痕中缓缓渗出,滴落在下方光滑如镜的琉璃坑底,发出“滋滋”的轻响。
在他对面十几米处。
亚伯身体微微佝偻。他身上的黑色泥浆被彻底蒸发,露出布满焦黑灼痕和深可见骨裂口的躯体。那道刚刚愈合的刀伤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液混合着粘稠的黑色物质不断涌出。他低着头,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彻底点燃的、更加疯狂的暴戾。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会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没死……?”亚伯的声音嘶哑扭曲,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老东西……有点本事……”
会长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受伤的右臂,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体内储存的庞大灵力,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会长抬起眼眸注视着亚伯——刚刚那一击没有将他彻底粉碎,反而给了亚伯喘息和学习的机会,情况并不乐观,但纯阴之体……
“孩子,”会长的声音响起,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清晰“停手吧。”
亚伯愣了一下,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嘲讽取代:“停手?哈哈……你是在求饶吗?高高在上的驱妖师协会会长……也会求饶?”
“不是求饶。”会长缓缓摇头,他的目光扫过亚伯身上狰狞的伤口,扫过他右耳上方那个仍在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肉瘤脓包,最后落在他那双被仇恨和痛苦彻底染红的眼睛上“是邀请。”
“邀请?”亚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邀请我去干什么?当你们协会的吉祥物?还是关在笼子里做研究?”
“加入驱妖师协会。你的力量……你的天赋……不该被仇恨蒙蔽。协会可以给你庇护,给你资源,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会长顿了顿,眼眸直视着亚伯,佛要穿透那层狰狞的皮囊,看到深处那个被撕裂的灵魂:“你体内那个孩子……他还有救。协会有最好的医疗资源,有最顶尖的治愈师,甚至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床位……你们可以分开,可以拥有各自的身体,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亚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了心脏,身体猛地一颤,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翻涌起滔天的巨浪。
“正常人?!”他猛地咆哮起来,声音嘶哑尖锐“你跟我说正常人?!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也没把现在的我当人看吗!?不也是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我这个‘怪胎’吗!?”他踉跄着向前一步,指着自己右耳上方那个巨大、丑陋、搏动着的肉瘤脓包,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看看这个!看看它!它是我哥哥!也是我!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怪物!连体怪物!我爸妈看到我们的第一眼就想把我们掐死!我妈用滚水泼我!我爸把我当垃圾一样踢出家门!就因为……就因为那个该死的驱妖师在我妈肚子里下的诅咒!你知道我哥哥从小到大是怎么活过来的吗?!像条野狗!在垃圾堆里找吃的!被野狗追!被人用石头砸!所有人都叫我怪物!所有人都想我死!连亲妈都嫌我恶心!!!”他猛地撕开胸前残破的衣襟,露出下面遍布疤痕、新伤叠着旧伤的胸膛,那些伤口在黑色冰晶下扭曲蠕动,如同无数张无声尖叫的嘴“重新开始?机会?庇护?哈哈哈!!!”亚伯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如同夜枭啼哭,眼泪混着血水从猩红的独眼中疯狂涌出“你告诉我怎么重新开始?!告诉我怎么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连‘正常’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生下来就带着诅咒!生下来就被所有人憎恨!生下来……就是个该死的错误!!!”他猛地止住笑声,猩红的独眼死死盯住会长那张完美无瑕、如同神只般俊美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嫉妒“你这种人……到底懂什么?!!”亚伯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控诉“你这种生来就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人……到底能懂什么?!”他看着会长苍白的脸庞,嘴角咧开一个扭曲到极致的笑容“你才跟我打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觉得累了?就觉得惨了?就觉得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了?!不!”亚伯猛地摇头,声音嘶哑破碎“你体会过被至亲抛弃的滋味吗?!你体会过被全世界当成垃圾的绝望吗?!你体会过……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属于自己、脑子里还住着另一个随时会尖叫发疯的兄弟的痛苦吗?!!你什么都不懂!!”亚伯最后一声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叫,震得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颤抖“因为你生来就拥有我们这些怪物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切!!你生来!!就是——健康的!!!!”
“健康”两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楚。
“我……”会长刚想开口。
“所以……闭嘴吧!老东西!”亚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收起你那虚伪的怜悯!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不需要你的机会!”
他缓缓抬起新生的、覆盖着黑色冰晶的左手,掌心凝聚起一团粘稠、翻滚、散发着湮灭气息的能量球。
“我只要……毁灭你们!毁灭这个……容不下怪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