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
没什么对不住的。
祖母也在局中,也在网中。
她还不是一样被困得寸步难行?
被困住的,从来不止沈蕊玉一个人——她们都是笼中鸟。
沈蕊玉缓缓摇头,朝祖母露出疲惫微笑。
她清亮的眼,配上那疲至至极的笑容,令萧氏心如刀割,水雾终变成眼泪,流下了其秀美的脸庞。
萧氏拿手绢拦住了眼。
沈蕊玉的笑容顿时顿住,缓缓消失,末了,她轻轻地拍了下阿婆的手臂,把叹息声,咽下了喉咙。
这是个不由她们主宰的世道,依附他人而活的人,能谈什么主权?尚书夫人也好,相爷夫人也罢,不过都是在披着大龙皇朝这张皮的老天底下讨一碗饭吃罢了。
眼泪从来都是因真感情而出,沈蕊玉看到了她阿婆的心,她都不让曾经让她痛得日夜难安的男人为难,怎舍得让担心了她一生的祖母为难。
“阿婆,我知道了,没事的,我也能处理好的。”她道。
她这话一出,萧氏两只手都放在了脸上,随即转过身去,垂下了头,把脸覆在了手绢中。
祖母没有发出哭声,可这种无声胜过有声,她哭得沈蕊玉的心被刀绞了一样。沈蕊玉摇摇晃晃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站定之后她稳了稳心神,便慢慢往外走去。
她刚才有此一问,是因她当不了十六岁的沈蕊玉。她太累了,便连演戏的力气也没有了。
把此情况告知祖母,也是让祖母定笃,是烧她,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护她……
现下来看,护是不可能护了。
沈府其实很是垂涎这桩婚事,不是祖母垂涎,也不是父母非要不可,是这沈尚书府的天,沈尚书需要这桩联姻。
家族荣华富贵之下,祖母也是沈家这座绞肉机里的一坨肉,没法护她。
沈蕊玉有此一问,说来也是可笑。这也许是她在变相地向祖母撒娇罢,让这个疼她的人,知道她的痛。
且她已经替那个可怜自己过往的沈蕊玉问过疼爱她的人了,不行的呢。
还是靠自己罢。
沈蕊玉往外摇摇晃晃走去,她的双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在外面的青砖地上站定,便听屋里头的祖母用一种嘶哑的低沉的,却近乎撕心裂肺的声音喊道:“儿,我儿,你死的时候痛不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