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李无病听得想笑,却强忍住笑意,扭过头,高声回应,“我走的时候去喊您就是!酒水和银子就算了,钓鱼乃是雅事,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最后一句话,仍旧不知不觉间,是跟师父学来的。按师父的说法,人生最好的结局,便是白发渔樵碧波之上。种种雅事当中,钓鱼第一,砍柴第二,种田第三,读书第四,其他统统都要靠后。
李无病不知道师父说得对不对,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借用一下,非常应景,所以顺口就给说了出来。
“噢!”老者没想到,李无病一个乡下少年嘴里,能说出如此有趣的话来,愣了愣,笑着点头,“的确,是老夫太着相了。那老夫明天在房间里等着你?咱们收拾好的家什,一起来钓。”
“行,您等我就是!”李无病痛快地答应,拎着水桶越走越远。
连日来,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早已不堪重负。今日出来钓鱼,却是难得的放松。因此,此刻非但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腋下生风。
一路哼着小调,回到住处。先送了一条鱼给毒医老蒙下酒,又送了一条鱼给周衡和海星等人做宵夜,然后又以一条鱼为酬谢,从陈十三那里借了一个小地炉、一套炊具和调料若干,便在房间门口支起炉灶,“咕嘟咕嘟”地熬起了鱼汤。
这个季节,午鱼的肉最是肥厚,转眼一个时辰过去,锅中的汤就熬成了浓白色,宛若一盆沸腾的奶酪。李无病给鱼汤洒上借来的葱丝、香料等物,先盛了一大碗,凉温了喂给颜青夏。然后自己也盛了一大碗,坐在台阶上慢慢享受。
眼瞅着一碗汤见了底儿,还没等李无病喝第二碗,老者已经拎着鱼篓,得意洋洋地凯旋而归。这次,鱼篓终于不是空的了,里边不停发出“扑棱扑棱”的跳动声,鱼篓特地敞开的口处,还有倒插着一条宽大的鱼尾巴。
“哎呀,您老人家今天钓到鱼了!”有几个病友和家眷,是陈家村的常客,见老者满脸自豪,便笑呵呵地上前凑趣。
“钓到了,当然钓到了。都吃了没?没吃,老夫这就把鱼拿在寨子里那个酒馆去整治!”老者豪气干云,如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得意的挥了一下手,高声宣布。
“吃过了,多谢您老!”众病友和家眷强忍着笑,纷纷摇头。
“那就让酒馆的人先养一夜,明天中午整治了再送过来,给大伙儿分,见者有份儿。”老者却不管鱼篓中的鱼到底够几个人吃,继续高声宣布请客。
说话间,却闻到了鱼汤的香味儿,抽了抽鼻子,将鱼篓丢给了身后满脸尴尬的书童,快步走向李无病,“小兄弟,已经熬好汤了?手脚真是麻利。这是午鱼吧,果然肥美,没等进院子,老夫就闻见了肉香。”
“还有许多呢,根本吃不完。您老如果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点儿。”李无病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发出了邀请。
老者当然不会客气,先道了一声谢,转身回屋。不多时,就拎着酒水和碗筷走了出来。另一个书童见状,赶紧在台阶上放好马扎,又急火火地给他摆了一个矮几,才避免了老者跟李无病这乡下小子一样,毫无形象地蹲在台阶上牛嚼牡丹。
李无病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出于礼貌,陪着老者小酌了几口,然后就抱着一杯茶,听老者东拉西扯。那老者也着实见识广博,天南地北,凡是在大明国土范围之内的事情,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儿。甚至连大明国土之外的泰西,也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