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召见,卿云自是欣喜,想太子终于是消了气,想起他来了!
卿云跟着传话的太监来到偏殿,太子已换了轻薄衣衫,坐在床前,面色如常,正拿着一方帕子擦手。
卿云连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他久久不听太子召唤,便试探着自己慢慢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不要紧,他看到了太子右侧那额头被他打伤的太监,他心中一紧,神色也变了。
“殿下,”卿云故作镇定道,“不知召我来所为何事?”
李照早察觉卿云视线,只是不理,想他瞧了屋内形势,便会自己请罪。
李照当然明白这受伤的小太监是有人故意带来他眼前,这是另一桩事,现下要紧的是卿云犯了错,且是大错,在宫里头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没这样的规矩,只他没料到卿云竟好似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
“你,”李照分出一点耐心,“知错吗?”
卿云一颗心又揪紧了,他咬紧了牙,到底忍下了,轻声道:“太子,您莫听那恶人先告状,是他为难于我,我气不过,这才……”
“你气不过?”
太子平淡的语气令卿云不由一怔,他仰头看着太子,分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日替他主持公道的模样,此时却叫卿云心中比那时还要飘忽不定,心中有股说不清的惶恐正在摇曳。
“出去跪着思过。”
太子就这么淡淡的一句,卿云满脑子浆糊一般,他看向那个被他打伤的太监,那太监低眉顺眼,如今看着却是老实了。
卿云不肯就这么出去,急急地分辩道:“太子殿下,是他阻了我拿吃食在前,又言语羞辱我在后,太子殿下明鉴,若非如此,我断断不会动手!”
这便是卿云在太子面前说的最后一句了,他方才说完,旁边太监不用太子吩咐,只一个眼神便上来一左一右架着卿云出去。
卿云还想辩解,却见那受伤的小太监悄悄地一勾嘴角,正是得意,他便咬着牙不肯说了,宁愿去外头跪着。
四月的天,说冷不算冷,说热日头上来了倒还真有几分热浪袭来,卿云跪在地上,背上晒,膝盖疼都是次要,如此大庭广众地受辱才真叫他心中万分煎熬。
殿外立着的侍卫太监们自是不会多看,可卿云就是觉着他们人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得宠了没几日,就为自己出了口气,太子竟如此罚他。
前段时日方对太子生出的几分感激之情烟消云散,卿云心中一股恨意翻涌,又委屈又难过,暗骂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会以为太子是真喜欢他,待他好。这宫里头原没有好人,他怎么就忘了?!
他心里头想不通太子为何要这般对他,却忽的觉察到了视线,待到那视线流转,卿云手撑在地上,方瞧见前头长龄的身影。
这下好了。
太子罚他,长龄正可落井下石,打蛇随棍上,他今日怕是真要完了。
卿云心灰了一大半,摇摇欲坠地还不肯熄,就这么跪着,想要转圜,却想不出什么转圜的道理计策,他心中不觉得自己做错,可太子觉得他错,为今之计也只有认错罢了,忍下这气再说。
等人出来问话,他正想要服软,却又觉察到长龄视线在他身上绕着,心中也不知怎么,一下起了心思,硬邦邦地回了句“我没错”。
那问话太监大吃一惊,他反问道:“你想好了么?”
卿云此时硬气话已出了口,再要回转,更是不能,便只不说话。
那太监抽了两口冷气,不敢拿这话去回太子,只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仅两人听见,“说你糊涂,你还真糊涂了,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奴才,还跟太子置上气了吗?你也不想想,谁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就凭这一桩,你为太子死了也是值当的,怎还敢如此拿腔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