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岩祭拜过父母还有别的亲人后赶回来,隔着几米的距离,站在他这个位置,隐约能看到闻雪的身影,她垂着脑袋,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他抬腿走过去,心里掠过一丝疑虑,以往他还没走近,她就已经认出他的脚步声了,今天怎么回事。
直到他来到她身旁,才发现她忍到极致时身躯在轻微发抖。
以及,她一滴一滴砸在石板上的眼泪。
他神色一凛,沉声问道:“怎么了?”
闻雪后知后觉,仓皇地仰起脸,眼眶中的泪水顺着滑落至腮边,“我……”
贺岩顾不了许多,一把提起她,用手臂箍住她,冷峻地说:“走。”
如果他知道,来到墓园会让她如此伤心,他说什么都不会走开。他不希望她又回到冬天时的那个状态,就像随时都会枯萎,倒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活着的她更重要。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哽咽着解释。
“先出去。”他直视前方,都没偏头看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他本来就高大,轻轻松松扶着她下台阶,不一会儿就走出墓园,今天来的人很多,外面都停满了车,一路不停地走,风都将闻雪脸上的泪吹干了。
上了车后,贺岩神情冷肃地从后座拿了瓶矿泉水,动作甚至有些粗暴地拧开瓶盖递给她,复杂道:“喝点水。”
他想,这是他的失误。
对他而言,贺恒已经走了八年多,因此他可以保持平静的心情去面对墓碑上的照片。
她很难。
毕竟去年这个时候,贺恒还在她的身边。
是他的错。
闻雪喝了几口后,一出声仍是抽噎,喉咙
艰涩,“刚才……那个小孩的妈妈来了。”
她受不了。
她真的受不了看到他们,尤其是那个孩子。
理智上她知道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无比歉疚,又无比感恩。
可感情上,他们的歉疚也好,感恩也罢,就像一把钝刀子在割她的心,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们,难道是这个要求很过分,很刻薄吗?
贺岩微微僵住,懂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清楚此刻闻雪的心情,那么,也就只有他了。
“我好后悔!”
她的话语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尖刀划过,在汨汨流血,“那天,那天晚上,他给我发消息说担心我没胃口,要去给我买冰粥,我没看到——”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眼泪夺眶而出,“如果我看到了,如果我阻止他出门,他是不是就不会走那条路,也不会……”
这些话闻雪从来没对别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