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府的书房内,皇甫云正焦躁地踱步,手中紧攥着一卷泛黄的纸笺。那是小翠苏醒后,凭着模糊记忆画出的劫匪模样——左眉一道刀疤,腰间悬着青铜虎符,说话带着浓重的桦州口音。他枯瘦的手指在纸面上来回摩挲,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左眉刀疤……青铜虎符……”他喃喃自语,忽然猛地一拍桌案,唤来最得力的护卫,“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重点排查云州的每一处驿站、每一座关隘,凡是符合此特征的人,必须严加盘查!”
护卫领命而去,书房内复归沉寂。皇甫云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随即提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几行字,又盖上私印,唤来黄江:“速带一队人马,即刻启程前往云州布云城!查清少夫人的来历,她的家人,她过往的一切!我要知道,这场劫持究竟是冲着我皇甫云来的,还是……”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冲着她来的。”
黄江躬身领命,不敢有丝毫懈怠。皇甫云则重新坐回案前,目光死死盯着那张劫匪画像,仿佛要将其看穿。他知道,儿媳的失踪绝非偶然,而云州布云城,或许就藏着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
夜色渐浓,皇甫府的灯火却亮了整整一夜。感觉自己青莽山脉的事情都还没有落定,怎么突然又来一个儿媳这里出现了问题。
就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京城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军营的凝重,明黄卷轴在暮春的天光里泛着冷意。皇浦云捏着那封刚从云州送来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信上仍是关于那个神秘儿媳的零碎线索,如今却被这道圣旨劈头盖脸砸得七零八落。
"陛下问,老将军何时可交卸浔州军政大权,着即遴选贤能交接。"太监宣旨时眼角的余光扫过公案上的兵符,像极了秃鹫打量腐肉。
皇浦云叩首接旨的瞬间,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臣。。。遵旨。"膝盖触地时,皇浦云有时候很是寒心,自己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卖命,他们坐享其成还时时提防。
檀香在铜炉里结成青灰,他望着太监趾高气扬离去的背影,突然将密信揉作一团。儿媳的来历不明尚可缓查,可这道圣旨分明是催命符——三月内交接?莫说浔州军中有多少心腹旧部,这些之中有些可是自己的精锐。
檐角铁马被风撞得乱响,他猛地起身,案上虎符震落,与圣旨上"钦此"二字遥遥相对。窗外杨柳树新抽的嫩叶,在他眼里竟像极了朝堂上那些窥探兵权的眼睛。
皇浦云将那份措辞严厉的圣旨扔在案上,鎏金的卷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捏着胡须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冷哼一声:"交权?朝廷若有本事,便来这浔州大营取。"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亲卫抱着一件披风进来,低声道:"大将军,夜深了。"话音未落,地图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来,梳着双丫髻的松果揉着红肿的眼睛,瘪着嘴扑进他怀里"爷爷,娘还没回来吗?"软糯童音带着哭腔,温热的泪珠砸在他手背上。
皇浦云的心猛地一揪,方才面对圣旨的戾气瞬间消散。他粗糙的手掌抚过孙女冻得发红脸颊,将那张小脸按在肩窝:"快睡,明早娘就回来了"话虽如此,他望着窗外漫天飞雪,眼底却漫起沉沉雾霭—儿媳失踪已快一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最精锐弟子和亲卫都查不出踪迹"来人”。
亲卫愣道:"将军,朝廷刚下旨。。。"
"让他们等着"皇浦云打断他,指节叩着桌面笃笃作响,烛火在他眼角皱纹里跳动,映出几分难得的柔和,"军政大权?“等我孙女笑出声再说。”
回到城里面的院子,看见小翠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根钝针,一下下扎在皇浦云心上。院角的老槐树落了满地枯叶,他刚迈进门槛就被拽住胳膊,小翠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粗布袖口:"当家的,你再派些弟子去找找吧,我昨夜梦见兰儿掉井里了。。。。。。"
他喉头哽着苦涩,从军靴上抖落的泥点溅在青石板上。"军中铁律如山,我已让亲兵去城郊排查。。。。。。还有派弟子去更远的地方搜寻下落了。"话音未落,就见妻子鬓边又添了几缕白发,那双往日总含着笑的杏眼此刻肿得像核桃。
"兰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小翠突然跪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枯槁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暮色漫进庭院时,他蹲下身将妻子揽进怀里。远处军营的号角声隐约传来,惊飞了檐下悬着的铜铃,叮铃铃的响声在空荡的院子里打着转,像极了孙女的笑声。
深秋的夜,油灯的光晕在窗纸上摇摇晃晃。皇浦云把烟杆在桌角磕了磕,灰烬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你说,"他忽然开口,声音被灯油烧爆的噼啪声割得有些零碎,"翠儿过钧州应该有三年,你可曾听她提过娘家半句?"
小翠手里的针线顿了顿,银簪子在鬓边划出一道冷光。她把棉袄袖口的补丁又缝了两针,直到线脚在布里盘成小小的疙瘩才抬头:"问过三回。头一回是刚进门那年冬祭,她只说父母早逝;开春时给她扯花布,她望着柜台里的玉镯发愣,我问是不是像家里旧物,她却低头抚发,再没接话。"
皇浦云的指节在椅子上掐出红痕。油灯突然暗了暗,小翠看见丈夫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要把什么话咽下去。"连个籍贯都没露?"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扰了梁上悬着的腊肉。
"几个月前给她纳鞋底,见她绣的并蒂莲倒像是岱绣路数。"小翠把针线放进笸箩,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眼角刻下的细纹里积成霜,"可她说自幼跟着远房姑母长大,那老妇人去年冬天没了,如今世上再没亲人。"
皇浦云突然重重拍在桌上,灯花"噗"地炸开。西厢房传来丫丫轻轻的咳嗽声,惊得檐角铁马叮当乱响。小翠慌忙按住丈夫的手,指腹触到他掌心的老茧正在发烫:"莫惊了孩子,刚刚才哄睡着呢。"
夜凉如水,小翠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一枚成色极佳的玉佩。这玉佩是儿媳来钧州时候送给她的,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是费朝独有的样式。但她根本不知道这些。现在只有微微叹了口气,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一样。小翠没有想过这个交给当家的,他或许从这上面找到一点信息。
儿媳之所以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她知道费朝和大宇朝是死敌。虽然那个大将军公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以前偶尔能听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