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梁影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那么一点,身体自然就瘦弱了。
许栀和希望她们两个健健康康。
一餐饭下来,四个人都吃得肚圆,气氛变得越来越融洽,唯一受伤的只有潭里的鱼。
常庆妤用眼角余光看着许栀和动作,学着她顺时钟揉着自己的肚子,同时在脑海中打定主意,明日午饭还要吃鱼。
这鱼太好吃了!
揉肚子就像是会传染,一个接一个,最后连梁影都加入了其中。许栀和一眼望过去,便是三个十几岁的姑娘靠在椅子背上,像一条放松的咸鱼揉着自己肚子。
别说,看着还挺和谐。
休息了半个多时辰,腹中的涨意渐渐消散。许栀和与常庆妤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常庆妤先站起身,轻咳一声,“你们坐在这儿,我去看看厨房的绿豆汤如何了。”
梁影的脸上有些红,今日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在喝喝吃吃喝喝,好像不是来看许娘子的画,而像是过来享受一样。
“常姑娘,”梁影说,“我陪你一道去吧?”
“不用不用,你坐,”常庆妤心底警觉,面上不显,她招呼梁影坐下,“走一趟的功夫,不费事。”
梁影只好看向许栀和,见她安抚地看向自己,梁影才歇了要帮忙的心思。
寻了借口出来的常庆妤走到堂中看她们吃饭期间,小厮和丫鬟布置的情况。主座的太师椅旁边,出现了两盆她平日并不喜欢的青松。她喜欢姹紫嫣红的花卉,青竹、兰草和青松这样文人墨客喜欢的东西,她向来不是很热衷。
但现在瞧着,倒是格外顺眼。
湘妃竹摆放在最中央,府上的花匠不知道为什么姑娘突然要湘妃竹,但不妨碍他们顺势讨好,送来的湘妃竹颜色青翠,叶片无破损,来之前在竹叶上洒了水,此刻有水珠朝着叶尖汇聚,坠成一滴晶莹,要掉不掉。
桌上摆放着错青瓷香炉、朱漆托盘,一盘风干雉胫,一碟霜柿,一函蓝布裹的画轴。常庆妤仔细检查过,再也没有旁的错漏,十分满意地笑出了声。
一想到自己等下能在旁边最近的位置亲眼见证这一切,常庆妤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和许姐姐认识的这大半年,经历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从羊毛手衣、到描金之画,再到现在的主持拜师仪,她都像是推开了一扇以前自己从未设想过的门,门后面的世界有波澜壮阔的江水滚滚,也有蜂蝶环绕,莺歌燕舞的山谷花开。每一样新鲜的东西,都让她亢奋、着迷不已。
常庆妤竭力克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走到偏厅去喊人出来。
许栀和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常庆妤的思虑周全惊到了片刻,梁影和陆云阔则完全怔在了原地,完全想不明白怎么吃了一餐饭的功夫,正堂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看样子,像是拜师礼。
常庆妤伸手扯了扯许栀和的衣袖,示意她上前落座。
昨日夜里她紧急问了兄长拜师的流程,正经的拜师仪太过于繁琐,三跪九叩,束脩六礼。她简化了流程,只需要许栀和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让两人站着端一杯茶水即可。
许栀和回过头捏了捏常庆妤的小指腹,走到太师椅前坐下。坐定后,她抬眸看向仍处在不可思议之中的两人身上,笑着提醒,“该敬茶了。”
梁影和陆云阔如梦初醒,平时还算稳重早熟的两个人在堂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通,最后才在丫鬟的低声提醒中找到了用于敬茶的杯盏和茶水。
她亲手端起茶壶,将碧色的茶水注入秘色的茶盏之中,然后颤巍巍地端着水走到许栀和面前,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栀和是第一次正式收徒弟,梁影也是第一次拜师,大家全然陌生,都只能按照自己曾经的印象一步步推进。
杯盏中的茶水轻轻摇晃,许栀和伸手接过,还没送到唇边,忽然看见梁影扑通一声跪下来。
许栀和顾不得喝茶水,连忙将杯子放在一旁,俯身扶她起来,“拜师就拜师,跪什么。其实早在三月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现在所作,不过完成仪式——无论今日喝不喝这杯拜师茶,我都拿你们当自家人。”
陆云阔一改自己欢乐的样子,走到了门扉后面偷偷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