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这次修没有说他烦,而是顿了顿道:“……她的孩子托我去找她。”
“近海的自动捕捞渔船有部分是太阳能的,至今还没有断电,依然在来回捕捞,但因为没有人收获,导致渔网中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鱼类尸体。”
“鹦嘴鱼原本生活在浅海的珊瑚丛中,随着珊瑚白化,她不得不带着孩子往深海寻找栖息地,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的孩子被渔网捕捞了上去,她在渔网收拢的最后一刻将小鹦嘴鱼从渔网的缝隙中顶了出去,自己被捞走了。”
“我这次去浅海,就是受小鹦嘴鱼之托,把他的妈妈从渔网里救出来,哪怕是尸体也要救出来。”
温初忍不住问:“那小鹦嘴鱼呢?他怎么没有和你来?”
修平静地道:“他按照鹦嘴鱼妈妈的话一直往深海游,想找一个安全的庇护所,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被海底矿场的塌方压得血肉模糊,现在已经死了。”
温初沉默了。
修很是冷淡地嗤笑:“没事别乱教小朋友打听故事,听了他又不高兴。”
别以为他没看见温初和独角鲸在咬耳朵。
独角鲸摆了摆头,长角在海洋中卷起小小的涡旋,假装自己没听懂。
修看着趴在独角鲸身上一动不动的水母,而后移开目光:“独角鲸,你和他说说北极的事吧,他挺想去北极的。”
独角鲸愣了一下。
她张了张口,对于北极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此时却找不到任何形容词。
过了半天,她才出声:“那是我的家。”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已经五十岁的独角鲸开口,声音沙哑又苍老:
“其实我两岁的时候就被捕捞进海洋馆了,我对北极的记忆也没有那么清晰,但是我记得,每年鲱鱼顺着暖流汇聚的时候,密密麻麻的鱼群如同龙卷风一般,会有虎鲸群来用尾巴拍散它们,大快朵颐,我跟在妈妈身边,不用担心鲱鱼把我们冲散。”
“海象也会带着她的孩子在浮冰上休息,经常有北极熊出没——他们最喜欢偷吃海象的孩子。”
“那里总有很长的时间,太阳永不落下,到处是幽蓝的冰川,海水清澈冷冽,北极磷虾与水母穿梭。”
“还有很长的时间,月亮一直升起,抬头就能看见丝绸条带一般悬挂在天际的极光……极光之下,大西洋斑纹海豚跃出水面,妈妈在教导我,要远离格林兰岛。”
如果鱼能做出表情,独角鲸现在很想微笑。
她早就不再年轻,也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北极的模样,可如今,哪怕她的双目已经混浊,北极的时光却依然历历在目。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依然是那个跟随着鲸群的两岁小独角鲸一样。
“我想妈妈了。”独角鲸最后小声地道。
独角鲸极难被圈养,她是人类唯一一只圈养成功的独角鲸,曾一度登上过各大媒体头条,也与无数明星网红合照。
但鲸并不在乎这些闪光灯,身为一条鲸鱼,她想要的只是北极的深水,或是天空中一闪而过的北极鸥的尾迹。
每天可以吃饱,可以在妈妈身边睡觉。
温初贴在独角鲸的身上,他沉思了一会,想问很多问题,最后又觉得好像现在的情况不太对,暂时把问题咽了回去。
他用触手摸了摸独角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