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承明殿有史以来最特别的一场廷议,陛下、当国储君皆不在,却持续开了六个多时辰,一个卿大夫赌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而一个顶级侍中也许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直到太医院的太医将人抬走医治,大殿里的混乱才勉强止住,虽然担忧老友的身体,但枚皋还是坚定站在朝班之中。
当国储君的手段太过狠辣,当然,陛下的所作所为也很难评断,但总体而言有功有过,不说七三开,五五开大体没差,怎么在当国储君那里,就遭到全盘否定了呢?
事已至此,帝党是打也打不过,辩也辩不过,完全影响不到新政之事,但总要有人站在这里,见证太子党的崛起和手段。
百家诸子、王官职业的融合,堪称史上最理想的传承模型,他倒要看看,当国储君是如何办到的。
“相国,到您了。”枚皋轻轻使了一枪,徐徐说道。
张汤的背后是公孙弘,公孙弘的背后是当国储君,不得不承认,当国储君的安全人数都比陛下要多。
“诸公。”
公孙弘笼盖四野的气势,完全不是张汤能比拟的,不高的声音,却扣住了所有人的心弦,“我是儒生,但见儒家孽障现前,善了不得,如果说从未想过有今日之劫,似乎太过愚昧无知,又何况上君的指点。”
这一刻。
已经不再加以掩饰,将新政之功,全数归于上君,两朝公卿、列侯、宗室大臣露出了然的神情。
“过去的二十年,我大汉朝如日中天,又桑榆暮景,上君原谅了儒家之前的所有,这是对儒家的慈悲,上君怜我克谨克俭,垂垂老矣辅佐陛下开疆扩土,也算得…算得劳苦功高吧……”
略微的停顿,总能让人心生出波澜,公孙弘八旬之龄,先后辅佐三代,不,现在可以说四代大汉君主,这一路称得上劈荆斩棘,修习公羊,也证明了嫉恶如仇的本性,在元朔三年,登三公之一御史大夫位,说服陛下专奉朔方郡,停止东海和西南夷的战事。
元朔五年十一月,正式拜相,成为汉朝首位布衣丞相,获封平津侯,是大汉建立以来,首位以丞相封侯者,开启“以丞相褒侯”的先河,打破了以开国功勋集团为主对相国之位的把持。
这三年来,丞相府广招贤士,关注民生,不能说是碌碌无为。
虽然在奉君上事事退让,又为儒学的推广施尽了手段,大言之,功劳、苦劳皆有。
说到这里,不少朝臣为之动容,布衣丞相能做到这种地步,相国,尽力了。
“故上君将百家世官之任托给了我,或有少虑之处,请诸公指出。”
公孙弘的谦虚,让两朝官吏为之避让,连说不敢。
“自今日始,由道家出史官世职,诸公以为如何?”
“清静无为,最为无私,从历史兴亡中吸取教训,总结天理,的确合适。”
“无有异议。”
“由阴阳家出自羲和官世职,诸公以为如何?”
“通天彻地之人,上观天象,制定历法,自无不可。”
“无有异议。”
“由法家出自理官,负责刑狱和赏罚,诸公以为如何?”
“赏罚分明,不偏不倚,无有异议。”
“由墨家出自清庙之守,负责宗族事务和祭祀……”
“……兼爱族人、敬畏鬼神,无有异议。”
“由纵横家出自行人官,负责外事……”
“由杂家出自议官,负责掌握各种知识,以言论来补缺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