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阑垂眉,一枚雪花落在她与董无思的中间。
她伸出手掌,接住了那抹白色,而后蓦地攥紧五指:“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它还是回到了我身边,就像话本子里的侠客,总会在最后关头赶来救他那个恩怨交加的旧友。”
“我与我的战兽,并非主奴。它们与我同行,是出于生灵的自我意志,不是我靠什么傀儡术降伏了它们。这样的御兽师与战兽的关系,从来都是大多数。”
少女抬起那双苍黑色的眼眸:“宋夫子中了奸人设计,驯化规则失效,菩提金榕被诱得凶性爆发,痛苦之下冲动噬主。凌阑不明白,夫子既知原委,竟不去追查幕后真凶,也不将真相公之于众,反要将悲剧归咎于宋夫子和小榕树未曾屈服于驯化规则?”
风大了些。
无数墓碑于两侧林立着。
更多的雪片,落在对峙的两人身间。
董无思忽然低笑出声。
那是种极为阴沉压抑的笑法。
“是,”红衣夫子分明笑着,眉头却压得很紧,以至于面孔有些扭曲,“苍凌阑,你自然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可这人间不仅仅是天骄的人间,更是凡夫俗子的人间,这点道理,也要我教么?”
“……凌阑听不懂夫子的意思。”
“你出身朔城,想必见过边关沙场。若将驯化规则的真相告知那些城卫兵,你猜会发生什么?”
“凌阑只知道,在朔城,城卫兵与战兽,从来都是生死相依的战友。”
“说得好。”董无思冷笑一声,“所以一旦真相为天下人所知,有良知者必然解放战兽,是也不是?”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怒道:“而后战兽噬主,先死一半的兵!剩下一半,变成失去战兽的废人!倘若次日青沧大兵压境,来,你且说,空荡荡一座没有战兽的城,要靠什么保家卫国!?”
啾啾……
几只雪白的伶仃翎受了惊,扑棱棱飞过陵园的低空。
苍凌阑没有回答,她的眼神更冷了些。
“当今世上御兽师者众多,其中大多庸碌,英杰时有。然,通晓真正御兽之道者,寥若晨星!”
董无思道,“这是你秋试时亲笔所写。苍凌阑,你该最清楚,不是人人……都能有如你一般的御兽本事,能与凶兽心灵相通!”
“驯化规则,是保证了万万凡夫俗子也能成为御兽师的规则,人族靠这份御兽之术立国安邦已有九千年,四国八方早已深深扎根于其上!你妄图以一己之力扭转御兽规则,便是妄图以蚍蜉之力,将沉积了九千年的厚土连根拔起!!”
苍凌阑:“可是夫子,这九千年沉积下来的究竟是什么?这等腌臜烂泥,不该拔吗?凡夫俗子亦有真心,他
们就活该被蒙在鼓里?”
董无思:“好,那我再问你,你可知玄武所庇佑之土,西陆的玄铭古国,三千年前因何覆灭?”
苍凌阑:“学生翻遍了藏经阁中的藏书,无一记载。”
董无思:“典籍里自然没有。然大先生昔年云游之时,曾涉足玄铭古国旧址,搜寻蛛丝马迹。她在我参悟到驯化规则的那一夜,将这故事说与我听——”